索额图听见皇帝召见,只忙的连衣裳也未换,依旧穿着燕居时的赭石色右衽团花褂子往御帐面圣。
皇帝正同裕亲王福全和法国传教士张诚说话,面上神色已恢复如常从容泰然,叫他平身。
索额图同裕亲王福全互见了。
张诚自南巡随皇帝回京,一直随侍左右,其故土法国与葡萄牙等诸西洋国均说拉丁语,与俄罗斯常有使节往来,皇帝事先还经法国、葡萄牙使者往俄罗斯国君主代送国书,故而此人也甚得皇帝信重。
索额图素来对传教士印象颇佳,礼貌地同张诚点头打了招呼,朝中权贵多难以接受不同人种的西洋人,索额图却是例外。
张诚等人自然也对这位索额图亲王也十分亲切,依着天主教的规矩回礼示意。
皇帝对张诚十分温和,说道:“这份国书还要劳你翻译,这就去罢。”
张诚用熟稔的汉语应了一声告退,方躬身行礼退下。
皇帝才对索额图说道:“萨布素送来的六百里加急,你也瞧瞧。”
索额图遂接在手里速览一番,双手奉回,却是裕亲王接过呈回御案上。
皇帝便从奏折上抬起视线来,等待索额图说话。
索额图粗浓的眉毛拧起来,颇像两条麻花,缓缓说道:“臣以为,如今今天时渐寒、河流将冻,萨布素所言也是实情,如何长期围守,确实应细细考量?”
皇帝也道:“正是,隆冬结冰之后,所有船舰便不能动,应于何处收藏,马匹等又如何喂饲,均是当务之急。”
索额图道:“皇上所言甚是,臣以为,务令雅克萨驻军于城三面掘壕筑垒,于壕外再置木桩鹿角,马匹等,宜往盛京、黑龙江等处饲秣。”
皇帝思索着说道:“墨尔根距离盛京路途遥远,徒废人力,若均发往黑龙江,必使黑龙江处难以支撑,朕意下旨令索伦总管饲秣。”
索额图道:“皇上圣明,微臣亦深以为然。”
皇帝从桌后站起,缓缓走下台阶,索额图与裕亲王忙齐齐躬下身去,不敢直视龙颜,皇帝视线在常宁身上一转,说道:“王兄方才所说之事,朕也思及法喀家中幼女失扈,既有王兄保举,法喀亦熟知罪愆,念在仁孝皇后面上,权且赦免他返京罢。”
福全忙躬身应一声道:“皇上仁慈,臣代钮钴禄法喀谢恩。”
索额图的眉毛却是一抖,亦只是垂首听着。
皇帝点点头道:“此事就由王兄去安排罢。”
福全便又应了一声是,才退了出去。
皇帝负手在背,无声地转着手中念珠,似乎在思索什么要事,索额图心中也猜度不出,只是自六阿哥的事后,明珠确实渐渐远离了政堂腹心,渐渐获得重用的滋味并不全是美妙的,索额图亦长了教训,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