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的棋子零落地堆放着。
空的高脚杯横在一边,从中依稀散发出红酒的浓香。
从表面上看,言峰绮礼不过是个清瘦的平凡男人,但当他蓄意谋划着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表情便如设计精妙的机器,给人造成阴险且难以接近的「错觉」。
他与Archer面对而坐,金色的「皇后」在他两只之间来回转动,仿佛和他的大脑转速频率相同。Archer支撑着下巴的手臂动了动,有些僵硬了的身体微调姿势。
两人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弈。
而先沉不住气,打破沉默气氛的却是Archer。他维扬起下巴,高傲的眼睛扫过言峰绮礼几乎无懈可击的「面具」。
「作为潜在的合作者,你难道还不打算分享你的计划吗。」他抛出留下红色纹刻的镯子,金属撞击桌面的闷响让言峰绮礼的耳膜微微震动,「不得不说,你变得越来越令人期待了呢,绮礼。」
自打言峰绮礼提出「契约」这个概念的时候,出于对他的了解,Archer几乎立即判定那个男人是在策划些什么的。毕竟只为了一些Assassin花些时间便可以获得的情报将自身与敌人绑定,这种举动危险性太高;若不是对背后的打算有些好奇,Archer或许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这般要求。
言峰绮礼向前欠身,拿起桌上的镯子,拇指在表面细细摩挲一番,眼色骤然一暗。
「如你所知,吉尔伽美什,英灵与魔术师之间的契约并非是不可更改的。」他若有所指地停顿了片刻,「有些时候前契约约束的并非是单一的个体。像是我与Assassin的契约中,Servant一方并不特指某个人,而是共同享有哈桑这一称号的群体;又或者说,Lancer与阿其波卢德家魔术师签订的契约,在肯尼斯与索拉两人中生效。」
Archer苍白的手指来回敲打着座椅的扶手,脸上的表情略显不耐,「本王赞赏你在魔术研究方面的造诣,但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言峰绮礼并未被「再不说重点就砍了你」这种低级的威胁恫吓到,依旧沉稳地面不改色,「我想说的是,一些带有连结属性的魔术实际上都存在漏洞。虽然无法单方面终止契约,但是中途改变契约对象,却不是做不到的。」
话说至此,Archer之前的疑虑顿消。
他没有轻易被言峰绮礼的「好计划」所打动,相反,面上的不悦似乎更深了一分。
他吉尔伽美什虽然并不排斥使用「计谋」,但如此手段却让他打从心里地觉得反感。他崇尚权威和暴力,当然,出众的智慧也是他引以为傲的一方面。只是算计对手到如此地步,确实与他最初坚持的东西相违背。
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阴暗的自己。
虽然这样做并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可是那家伙得意洋洋的脸,他实在是看够了。从最初「夺走」他的宝具,到后来无数次的「偷袭」和「戏弄」,他的尊严和骄傲全都被那人踩在脚底肆意践踏。
Archer承认,从实力上而言那家伙配得上「强悍」这个称号,但他对他的情感却跟对Lancer之流的完全不一样——除了想要杀死他的强烈*外再无其他。
执着到近乎病态的怨念令他竟然可以暂时搁置对远坂时臣的「报复」,似乎那个男人用令咒强制他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这般冒犯的举动,与吉尔伽美什的怨恨相比都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指尖搭上棋盘的一角,Archer面色巍然不动,让人很难揣测他究竟在做什么样的考量。
认真起来的Archer想要解决Berserker并非难事,只是用斩破天地裂缝的乖离剑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杂种,这件事更深地加重了他的怨念。
加上之前的种种,吉尔伽美什的底线已经彻底被突破了。
片刻后,他挺直了身子,冷冷的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快点让那个杂种从本王眼前消失。」他的眼睛黯然地垂了下去,「永远。」
对于言峰绮礼这种程度的魔术师,将之前的契约斩断并嫁接到Assassin身上并非难事。
只需要Assassin身上的任意物件,比如说——他的匕首,在法阵之中将连接在Archer身上的魔术回路切断,并且迅速与Assassin相连。法阵一端上的金手镯,其上的纹刻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Assassin的匕首刀刃上出现一抹红色,仿佛从猎物身体中抽离时带出的血色。
这下,与花本幸运之间结成契约的便是哈桑中的一个了。
历代哈桑们集结在一起的数量可以组成一支小型的军团,当初为了做戏而损失一两个对言峰绮礼来说都根本是不值得皱眉的小事,更别说现在,用牺牲一个刺客的代价换取一个强大对手的性命,简直是合算到不行的买卖。
桌上的烛光一闪。
晃过潜伏在墙角的Assassin脸上的面具,露出骷髅纹饰苍白可怖的一角。
「接下来——」言峰绮礼拉起袖子露出印有令咒的手背,「只要让Assassin自杀就行了。」
语毕,他有所期待地看向Archer,仿佛在征求他最后的允许。
Archer向后倾斜身体,将后背完全陷入柔软的沙发之中,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疲惫,「在那之前,我想要知道,除了生死同步以外,伤痛是否也能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