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李子容,似乎跟耿江是同科进士,录进前,好想是同乡学堂一个教谕教出来的同门师兄弟吧?
心里咯噔一声,杨士奇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他昨晚拿到通政司的奏本后就有些烦躁,倒不是为耿江的落马而忧心,即使后者是江西籍出身。
江西党为官者上万,怎么可能都是包拯?
有贪官污吏很正常,仅仅一个官员的落马不可能就会成为江西党的污点,让杨士奇烦躁的,是将耿江拿进大狱的顾语的身份。
一个外戚,又是皇商宗人府势力的身份。
他出手,绝不可能仅仅只是表面上履行职责那么单纯的一层意思。
而现在,李子容的反应更加重了杨士奇的隐忧。
拔出萝卜带出泥,宗亲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大搞幺蛾子呢?
福建地邻江西和浙江,这些年商贸繁荣,福州、泉州两港堪称是大明财税两块重地,其中利益之丰厚,一直为江西党和浙党所惦记。只不过江西党势大,两府的重要官员都是江西籍士子任职罢了。
而现在耿江落马,浙党未必就见得会跟他杨士奇一致枪口对外,不落井下石就算仁义了。
“诶,各省锦衣卫正常行使监察权和调查权,也是皇权特许的,怎么就影响正常施政了?”
严震直开口道:“只要地方的臣工行端坐直,还怕锦衣卫行无名之狱,栽赃陷害不成?”
“杨阁老。”
李子容站起身行礼道:“下官还是建议,泉州海运司的事,由三法司审察,不应交锦衣卫,以免出现屈打成招、严刑逼供的事情。”
这个耿江,果真干系不小!
杨士奇有些烦躁的抬手:“这泉州的事,内阁还没有拿到谨身殿向陛下汇报,如何处置圣意还没有下,你们操的哪门子心?这文华殿是用来理政的,不是用来吵嘴的,一个个废话连篇,像什么样子!”
说是在训斥李子容,但杨士奇的目光却一直盯着严震直。
指桑骂槐,说什么我也是内阁首辅,我没开腔之前,还轮不到你来唱高调。
严震直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就看到自己老大哥郁新的告诫眼神,便老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批复奏本去了。
文华殿,再次开启有条不紊的工作模式。
而他们所斤斤较较看重的泉州问题,在此时的乾清宫,无论是朱允炆还是郑和早都扔到一旁懒得多说。
主仆二人,正兴致勃勃的聊着海事呢。
主要还是前者在说,朱允炆静心倾听。
“此番奴婢往阿拉伯,一共获取海图十三份,分别是通往不同地方的,奴婢除了拓下这些海图之外,还在当地招募、买下了许许多多的阿拉伯极西之地的各国人。”
郑和眉飞色舞的进行着介绍:“有金发碧眼者、遍体漆黑者,他们肤色迥别、发色各异,语言更是五花八门,光为了翻译之事,奴婢便费劲了周折。”
要说语言翻译,眼下绝对是大明面临的最大问题。
欧洲主流语言是什么?
日耳曼语系、英格兰语系、法语系、西斯拉夫语系等等,堪称是五花八门,林林总总下来十几样。
开始的时候,为了听懂这些玩意说话,对话间必须要找找两个翻译居中进行。
即阿拉伯当地通欧洲语系者,将这些话翻译成阿拉伯语,再由通汉语者将阿拉伯语翻译成汉语。
那个麻烦哟。
想要减少中间的交流障碍,郑和自己苦学了阿拉伯语。
不得不说,郑和还真的是一个语言天才,要不然青史上的他,不可能走遍大半个世界,并且在欧亚非都畅行顺利。
“眼下奴婢正在努力攻读其他语系,为此找了十几个老师。”
朱允炆连连点头:“学其他国家和民族的语言是一项大工程,不是一日可成之功,不过也不能光你一人学习,有没有组织其他人一道学习啊。”
“船队中奴婢招募了几十个有这方面天赋的随奴婢一道,眼下也都各有成绩。”
万事开头难,学外语再如何困难,肯下功夫又有这方面天赋的话,三五年的光景倒也足够了。
“奴婢这次带回来了大约三百余名极西之地各国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前几十年极西之地很多国家遭受了一次巨大的瘟疫,至今也没有全然恢复元气,所以为了生计,他们一直都在寻求一条能够通往东方的通途。”
马可波罗游记是否存在并不重要,但是大明这个东方帝国,欧洲人是一定知道的。
就像朱允炆一直寻找前往欧洲的海图一般,欧洲人,也一直对书中记载的在神秘的东方,有一个巨大无比又遍地都是财富的帝国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瘟疫,不就是十四世纪的那场黑死病吗?
朱允炆挑挑眉毛,这场瘟疫导致欧洲三成以上的人口死亡的同时,也导致上帝宗教学说从神坛上跌落。
欧洲主流制度开始由封建制向资本制(重商主义抬头)进行渐变,文艺复苏之前的相关各种学术理论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继而学术大爆炸,文艺复兴进入全盛时期。
“今天朕推了一切的活动,咱们好好聊聊。”
朱允炆必须要揭开这个时期挂在欧洲脸上那层神秘的面纱,他必须要知道此时的欧洲,是否已经开启现代化进步的路程,如果已经开启,那么,又走到什么一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