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神色方严肃起来,端坐着身子凝神听她继续说着:“娘娘所诞育的大阿哥,一直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禄处,不得娘娘亲自教导,那日家宴偶见,虽依旧有皇子的气派,但未得半分娘娘的智慧,想来这也是皇上对娘娘心怀猜忌所致。”
惠妃微微昂起下颌,淡然道:“大阿哥于我,确实早无牵绊,不过份属母子罢了。”
卫贵人忽而柔顺一笑,那笑容无比凄楚动人,只消看上一眼,便不忍伤害半分,便要叫人毕生无法释怀一般,仿佛这世上最美的花朵也不及这笑容半分动人心魄:“娘娘能有这份洒脱决绝,着实叫嫔妾佩服。”
她轻轻走至惠妃面前,抬起一对丽眸凝视惠妃,用那无比清灵的声音缓缓说道:“可娘娘与仁孝皇后的恩怨呢?也如此淡然放下么?”
惠妃倒也不遮掩,自从卫良莳事发,她全然掌握八阿哥的教养之权时,就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只是她知道卫良莳的难缠之处,必须得让卫贵人知道,是她求着自己,而非自己上赶着求她,因此只说了句:“你知道的却也不少。”
“如今嫔妾一着不慎,为小人算计,沦落至此境地,不得不做些功夫,”卫贵人的声音依旧温软:“我们家被抄没时,额娘最后留给我的话儿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消有心,这宫里便没有什么是秘密。”
她又盈盈半坐回黄杨木官帽椅上,那姿态美如初莲绽放:“在嫔妾眼中,娘娘并不逊色于仁孝皇后,然而却被仁孝皇后逼至如今的绝境,连大阿哥这一生也尽皆毁了,嫔妾心中委实为娘娘和大阿哥感到惋惜,待过上几十年,太子登基,受天下臣民景仰,一切便成了定局,嫔妾想娘娘定然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瞧着。”
惠妃暗赞她这份婉转心思和玲珑口才,她转头透过糊窗的棉纸看向窗外,那棉纸厚重呆笨,被糊的歪歪扭扭,窗棱处有几处油漆剥脱,与当初储秀宫时内务府精心用软烟罗糊的朱棱窗差别何止天上地下,她又看了一眼卫良莳,那依旧清淡的神情里隐约被她捕捉到一丝嫌恶,惠妃微微笑道:“皇上对于仁孝皇后可谓情深意重,太子又有索额图这样强势的岳家辅助,将来继承大统亦是必成事实,大阿哥又不成器,我即便不甘心,也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瞧着,什么都不做罢。”
卫贵人听到这话,面上不由显露出一丝急色,却极快收敛回去,又回到那副静如秋荷般美态:“孝庄太皇太后已经昭示后宫,又将教养之权悉数交给了您,八阿哥亦是您的亲子。”
惠妃理着衣襟处精致繁复的木槿花纹:“八阿哥在阿哥们里地位最为卑微,即便我有几分计谋,想要将八阿哥送上皇位,怕也没那样容易罢?”
卫贵人听到这话,想起自身这卑贱之躯,越发觉得悲从心起,紧紧咬着一口贝齿,徐徐说道:“嫔妾曾多次听皇上赞誉娘娘的堂叔父是股肱之臣,嫔妾又对娘娘心计才学深为佩服,此外,听闻……”
她微微张口,一个字尚未发出,惠妃神色一凛,眼波如刃袭来,卫贵人恰到好处地住了口,缓缓蹲下身去行了个福礼,说道:“只要娘娘肯栽培八阿哥,将来八阿哥长大动摇太子之位,那娘娘的大仇也有得报一日。”
惠妃眉梢一挑:“八阿哥若即位,你便贵为圣母皇太后,如此尊位光芒万丈,倒不失为一条好计?”如今再回想卫良莳那些隐忍献媚,便似乎都说得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