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养龙一把年纪,白胡子梳理的整整齐齐,捻须诊脉时又问了容悦饮食睡眠之事,春早俱一一代答。
胡养龙才收回手来道:“小主无恙,只是稍有些情志不合所致肝失疏泄,也不必服药,只少思少虑,细加保养便是。”
容悦将帕子在指尖揉着,向春早道:“你去找找那枚犀牛角的小梳耙子,给胡太医养须用罢。”
春早应着,旋即去取来,送胡养龙出门。
胡养龙道了谢,春早才暗示道:“小主大安,倒是烦劳太医白跑这一遭了。”
胡养龙自然明白这话里含义,只拱拱手远去。
春早记性果然是不错的,到下午‘老朋友’果然照例光顾了,大热天最是难捱,春早怕她落病,只叫人把屋子里的冰撤了。
容悦饮了一碗浓浓的生姜益母红糖水才好受些。
也因有了这由头,除去慈宁宫请安外,容悦便窝在永寿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则躲是非,二则确实也身子不舒服,不过容悦还是打发和萱带了两件礼物去瞧过两回卫常在。
“卫常在还是不见好么?”容悦在梨花橱中躺着,取了一本旧年缎库上的册子来看着,听到和萱的回话,倒颇为吃惊。
“似乎更严重了呢,晌午奴才去送枣泥山药糕的时候,都已经下不来床了,人烧着,还一直说胡话。”和萱一面说一面又取了软绸薄被给她盖上。
容悦不由坐直身子:“若是这样厉害,就得知会万岁爷了,卫常在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出了事可怎么好?”
和萱含笑扶她躺下,在一边轻轻打着扇说:“格格别着急,昨儿宜嫔娘娘就已打发翊坤宫的首领太监张启用去瀛台报信了,万岁爷指了李玉白太医过来,方才钟粹宫的诗成来说,李太医与几位太医研习着改了方子煎了药,卫常在服了药倒沉沉睡下了。”
容悦倒是有些奇怪地问:“卫常在病的这样重,皇上竟不着急回来,难道是太忙了么?”想到这不由有些担忧皇帝:“皇上龙体无恙吧?”
自打上回韩启文一事后,和萱确实收了心安心服侍,只压低声音老实答道:“格格别忧心,万岁爷好着呢。听宜嫔主子说,张公公将这事禀了后,万岁爷倒是淡淡的,没什么反应,倒是荣嫔娘娘在旁提了句,万岁爷好像才恍然大悟似的,亲指了李御医过来。听张公公话里话外的意思,皇上竟像是……竟像是根本忘了卫常在这个人!”
啊?!容悦实在猜不透皇帝的意思,只觉得事情纷繁杂乱,她胡乱想着,歪在那里渐渐迷糊着了。
隐约感到一只大手在薄汗的额头上抚过,温柔地擦去汗珠,接着有醇厚的男声入耳:“睡了多久?”
似乎是和萱答话:“多半个时辰,开始只嚷肚子痛,后来才渐渐睡着了。”
那手便顺着肩膀胳臂落在自己搭在腹部的手上,将自己的手握在手心里,紧接着听那男声说道:“你去罢。”
接着便安静下来,只听见外头蝉鸣阵阵,风摆桐叶的沙沙声。
容悦又不知睡了多久,方睁开惺忪的睡眼,见皇帝穿着件石青色袷纱袍子,嘴角噙着微笑,温和地望向自己。
日光披在他肩头,周边,衬的他如日出时崖边松柏,连这一刻恍如梦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