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抓住他问:“画这幅画的人呢?”
他却所问非所答:“你想买这幅画啊,这画都摆在这里很久了,你要是喜欢,我便宜点卖给你。”他忽然又上下打量着,疑惑的说:“你跟这画中人倒长得挺像的。”
我很奇怪自己仍然能保持着好耐性,如果换做以前,我想我已经一拳揍在他的脸上了,或许那种惊喜已经近在眼前,或许一年来的风尘仆仆终于要尘埃落定,我耐着性子又问:“画这幅画的人呢?”
“他呀,他就住在村子的东边,最靠海边那个院子。。。”
我握着手里的画便向他所说的地方飞奔,他追在后面喊:“喂喂,画钱,画钱。”
我从钱包里掏了一把钱匆匆扔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多少,只听到他的尖叫:“你疯了。”
村东头,村东头,我一直在心里默念着,恨不得自己生出一对翅膀,可以立刻就飞过去。
迎面碰上一名端着洗衣盆的妇女,撞翻了她手里的水盆,我草草说了声抱歉,带着半边湿衣服继续往前跑。
“喂,小伙子,赶着娶媳妇呢?”她调侃的声音在后面想起。
我在心里笑起来,不,不是赶着娶媳妇,我是赶着见媳妇。
村东头有两排红瓦的房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每一家的门口都竖着一根旗杆,上面悬着一面红色的旗帜,上面的图案是冰岛人用来驱邪避难,保佑大家多福多寿的。
我找到最后一家,然后抬手叩了叩紧闭的大门。
心情是种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不得不用手紧紧捂着胸口,害怕那一颗心会跳了出来。
没等多久,铁门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从里面伸出一个头问:“你找谁?”
找谁?
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以为开门的必然是她,可是小男孩这样一问,我竟然有些语塞了。
“思桐,谁啊?”一个男声响起,让我的心禁不住一颤,难道是我找错了门?
我后退了两步,重新打量面前的房子,确实是村东头的最后一家,绝对不会错,可是屋里为什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门被拉得更大了一些,那男人一边跟小男孩说话一边拉开大门。
我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竟然有些怔忡,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竟然还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故人。
他是子扬,叶痕身边的医生。
他看到我,身躯明显一震,好像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样,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愁与排斥,然后便是风平浪静的泰然。
他侧过身子说:“进来吧。”
我踏进这个朴素的小院子,那叫思桐的小男孩立刻向院子的花田里跑去。
我寻着他的背影,就看见他跑到一个女人面前,然后弯下身子叫道:“妈妈。”
那女人背对着我,一头长发如缎,随意的披在身后,她简朴的长裙拖曳在地上,沾了几朵落下的花瓣。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那身影袅袅婷婷再熟悉不过。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小小的动作,眼前的影像就会消失,因为做过太多这样的梦了,每次梦醒之后留给我的都是一室的空旷,连她的半点体温都没有。
我恍惚还是在梦里一般,连指尖都僵硬住。
小男孩掐了一朵花别到她的发髻上笑嘻嘻的说:“妈妈最漂亮了。”
她抬起苍白纤细的手轻轻摸了一下思桐的脸,黑发滑落脸侧,露出半张娇美的脸庞,她的嘴角绽开一丝笑容,让这四周的鲜花都相形见绌,她还是那么美,美得如梦如幻。
“沫沫。。。”我终于轻唤出声,却不知这声呼唤是用了我多大的勇气,耗尽了我多大的力气。
她自呼唤中轻轻回过头,没有我想像中的惊喜,她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然后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转过头又继续和小男孩玩耍。
我的心像是被人浇了一瓶硫酸,皱皱巴巴的缩在了一起,她这是怎么了?她不记得我了?
子扬走过来,在我旁边叹了口气:“一下抽出那么多的血对她来说几乎已经没有命了,别人的血,她还会排斥,你们的血液就像是天生为对方生的一样,无法接纳陌生人。我答应给她先注射一些新鲜的血,然后又吃了特制的兴奋剂,才终于把她带到了冰岛,她说,她想回冰岛了此一生。
那天,她重度昏迷,当我认为她已经不行的时候,一个人奇迹般的出现了,原来从一上岛他就发现了我们,然后一直跟在后面,他说他姓秋,他的血可以救她的命。我当时不知道那个男人跟她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的血液,她竟然可以完全接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会在死亡线上捡回一条命,这真是个奇迹,我想是因为她心中强大的思念力,她不想留着某个人在这世上孤单的活下去。但是因为失血的严重后遗症,她现在的智商就像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虽然有恢复的可能性,但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一辈子。”
子扬的话听在我的耳中,先是震惊,然后便是惊喜,最后是心疼。
那个自称姓秋的人应该就是秋先生吧,秋沫说过,她的**就是这个秋先生给她做的,她自己一直不明白秋先生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但现在看来,秋先生很可能是秋沫的亲生父亲,可是他明明就在冰岛,为什么还要将秋沫从小丢弃?
似乎看出我心中的疑惑,子扬解释说:“秋先生说,他很爱秋沫的母亲,她是一个绝世的美人,可是她的母亲却因为生下秋沫难产而死,所以,秋沫一出生,秋先生就非常恨她,认为是她把她的妈妈害死的,他将秋沫撇弃后就出了海,谁知没过几年又重新回到了冰岛,那时他再找秋沫的时候,她已经被零帝收养了,他也只能默默的守在她的身边,远远的看着她,后来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补偿他曾经的过失。他将一半的血给了秋沫,用他的命换回了自己女儿的命,说不上他是对是错,但他终究还是爱着秋沫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有多怨恨,心里最重要的恐怕依然是自己的孩子。
子扬看着我手里攥着的画,苦笑说:“她喜欢画画,可是每次画来画去都画这一张,她一定是太想你了,脑中只记得你的模样,画完后,我问她是谁,她总是摇头,然后对着画发半天的呆,这街里邻居,她见人就送一张,我说你都快成江洋大盗了,四处都在贴你的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