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乜湄听闻那稳婆所言,得知郑金莲的孩子被她丢弃在睡莲里,沿着御河顺流而下,而今那小皇子应是被河道两边的人家抱走收养,她这便带了些人手出宫秘密打探,欲将那孩子带回宫,取代了朱厚照。
试想皇城外御河道两边上百户人家,要找一个孩子,又岂是容易之事,更何况如今这情形。那有心人既是将孩子抱走,必定是喜欢,若是贸然将孩子要回去,恐怕也不妥。
况且,此事极是隐秘,断断不能走漏一丁点风声。
乜湄的人手自午膳后便出宫找寻,等到下傍晚,已将这御河道两边的几百户人家挨家挨户的都找了个遍,哪知就是没那孩子的踪迹。
她想那孩子自睡莲里被抱走,想来不知情之人定要以为那孩子生来便不是什么寻常之辈,如此一来,那孩子必定也是小有名气,哪知多番询问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想来此事也是断断不可能,莫不是那稳婆骗她!
“姑姑!”
乜湄站在这河道最上游等着,她统共派出了三队人手,如今已回来两队,而今这一队也回来了,她可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怎么样?可有打探到什么?”乜湄见这三人回来,忙不迭近前询问。
奈何那领头的只是低垂下眼帘,黯然摇了摇头,也不言语。
乜湄心下顿时生了怒意,剜了他们一眼,侧过身去不再看他们,斥道:“没用的东西!”
话音方落,原先那内监突然跑来,道:“姑姑,最下游那儿还有一户人家。”
乜湄听言当即回过身,这便跟随那内监往下游走去。
寻至下游,果真见着前头不远处还有一户人家,只是这户人家并不是在御河道两边。是以方才他们将这家漏掉,这倒也不为过。
至此,一群人停在这门外,望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心里头自然是忐忑不安,这可是最后一户人家了。
若是这家也没有,那这孩子,怕是再难寻到了。
内监见众人停着不动,为了邀功。他这便走上前去,方才抬手欲要敲门,乜湄却将他唤住,道:“我来。”
听唤内监停住手,折回身退至一遍,候着乜湄过来。乜湄站在门前,起先是长吁了一口气,而后方才轻轻扣门。
只听得里头传来一男人极不耐烦的呵斥,问道:“谁呀!”
乜湄开口正想答话,大门却被人开下来。入眼的是一个一嘴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满身的酒气扑鼻,令人不禁有些倒胃口。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乜湄眼中这一嘴络腮胡子,满身酒气扑鼻的男人,便是朱厚照乳母田氏的相公。乜湄虽不曾见过他,可他的夫人,她却是见过无数回了,可即便如此,又有何用。乜湄并不知道,所以这个人的下场,终究还是死于非命。
田相公见着这一大趟人,霎时间清醒了脑袋。怔怔问道:“你们,你们是……宫里的人?”
乜湄闻言一愣,她这一身打扮与宫中都人倒还是有些出入的,更何况身后那些人,完全没有宫中人的模样,何以此人这么快就认出来了。莫不是还有旁的缘由!她冲他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是。”
田相公自是有些许惴惴不安,他若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卖掉的那孩子是皇子倒还好,可如今他知道了,那便再也不能安定了,他仍然强装作镇定,讪笑道:“有事吗?”
乜湄直奔主题,问道:“哦,我是想问你,去年深秋之时,你可曾见过一个从睡莲里抱出来的男婴?”
田相公自然心惊胆战,吞吞吐吐道:“睡……睡莲里的孩子,没见过,你们,还是去别家打听吧。”
乜湄一向极具观察力,而今见此人如此慌张的神色,自是察觉了异常,只是有些事,不就此点破,反而能有继续下去的法子,她便微微颔首,如初那般面带笑意,道:“哦,叨扰了。”
说罢乜湄便转过身去,田相公见她们 要走,连忙将门关上,彼时乜湄亦是陡然回身,压低声说道一句“冲进去”,众人听言这便一窝蜂涌上去。
想这田相公方才合上门,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插销,见他们冲过来,急忙拿起插销,正想搭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他这受了惊吓,喝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乜湄嫌他恶心,本就不愿搭理他,她便仅是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而后别过脸去,吩咐随从道:“给我搜!”
“是!”
众人领了意思,一拨进了里屋,一拨进了后院,不过就是寻个孩子,却是出于本性,竟是翻箱倒柜,田相公见势,想阻止却又没那胆子,只能斥道:“你们……你们私闯民宅,就不怕我去官府告你们?!”
乜湄仍不回他,正巧几拨人已纷纷回来,禀道:“姑姑,没有。”
虽说没有将那孩子搜出来,可乜湄却是断定了此人定然见过那孩子,是以抽出身侧内监腰间的佩刀,丝毫不犹豫的架在田相公脖子上,以命令的口气问道:“孩子呢?”
“孩子?”田相公浑身已是颤颤不已,他为保性命,仍作泰然,道:“什么孩子?我没见过那孩子,你们找错人了。”
乜湄勾起唇角,露出狡黠一笑,道:“是么?”
田相公连连点头,乜湄却是将那佩刀往他脖子上移了几分,几乎是紧紧贴着,问道:“没见过,哪个孩子?”
听言田相公方知自己露了破绽,只是依旧圆谎,道:“就是你说的,那个睡莲上的孩子。”
乜湄不耐烦,冷笑道:“你想活命么?”
田相公动了动身子,略微偏离那佩刀,点头道:“想,当然想。”
“那你就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何处。”
田相公倒是想说,可他哪里有那胆子,那可是皇子啊。若叫这些人知道,他把那小皇子卖了换酒喝,他还不是立马就身首异处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姑奶奶,求您饶了我吧,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田相公说话间近乎哀求。
乜湄再也耐不住性子,猛的抬手。那佩刀随着她的手势一上一下,手起刀落,转瞬间便斩断了田相公披在肩上的头发。田相公见此状自是吓得腿软,急忙道:“我……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别杀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都等着我养活呢。”
“说!”
田相公四下扫了眼,道:“那个孩子……被我……被我卖了……”
乜湄一惊。“什么!卖了?!卖到哪儿去了!”
“卖到……”田相公想着,不能出卖那魏家人,只是如今魏家早已搬走,再说想来也无妨,他便道:“城西,一户魏姓人家。”
乜湄听罢侧首瞧着内监,道:“你带几个人过去,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带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