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枼淡然一笑,“臣妾只听闻皇后娘娘回宫,却不知她回宫的第一件事,竟是过来找万姨娘。”
万贵妃不屑,转身背着她,“说吧,你今天过来找本宫,又是为何事啊?”
“与姨娘闲话家常,顺带瞧瞧,姨娘的身子有无异样。”
刘娘子听她言辞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只见万贵妃瞪目转身,一手抚膺,一手指着张均枼,脸色苍白,“你!”
张均枼唇角略带笑意,刘娘子神色慌张,忙不迭遣散殿内的都人一齐退下。
万贵妃恍然大悟,跌倒在地,“你们,你们……”
“你们合谋算计本宫!”
张均枼凝着她愈发苍白的脸,平静说道:“我有解药。”
万贵妃陡然抬眼,却又黯然垂下,坚定的说道:“本宫不需要你可怜!”
“你不怕死?”
万贵妃冷冷一笑,“死?本宫已是半个身子入黄土的人,死又何惧,本宫怕的,只是无人陪葬!”言毕恶狠狠的盯着张均枼。
张均枼淡然,侧首望着南絮,“姑姑出去等我吧。”
南絮看了眼坐在地上双眼通红的万贵妃,见张均枼自信满满,这才福身退下。
“我没有可怜你,只是感念你的恩德。”
万贵妃听‘恩德’二字略显困顿,张均枼语道:“当日若不是你使计引我去绛雪轩,我必不会与太子相识,若你不曾将攸宁的死嫁祸于我,我便也不会得到太后的青睐,还有十一年前,如你未有指使汪直追杀太子到山西清徐,我定然不会救下他,张家便也不会为了避祸而迁徙到兴济,倘若没有以上种种,或许今日,我还是清徐张家的三小姐,而娘娘你,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她此言虽真心实意,却还是避讳了些许,比如,若张家没有迁徙到兴济,她父亲便不会与孙家许下她和伯坚的婚事,她与谈一凤也不会相识,到后来,她自也不会进宫选妃。
若她不曾对朱佑樘动心,她便不会注定要变成一个无心之人。
若没有这些,她便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是你亲手毁了你自己,还毁了我,”张均枼眼角泛起了泪光。
万贵妃苦笑,“那我呢!”
“那我呢!我四岁便被充入掖庭为奴,服侍宣宗孙太后,为了讨她和英宗的欢喜,我绞尽了脑汁,宣宗驾崩,英宗继位,孙太后许我侍寝,我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她让我去服侍当时年仅两岁的陛下!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陛下太子位被郕王废黜,我和陛下在西苑,处处受人欺凌,忍气吞声。英宗复辟,我以为我可以翻身,却依旧只是陛下身边的贱婢。到了英宗驾崩,陛下继位,他许我后位,我以为我翻身的机会到了,可钱太后和周太后却百般阻挠!”
万贵妃言此垂泪,“我为陛下诞下皇长子,我知他体弱,日夜将他护着,可他还是走了。我为了保住我贵妃之位,不许陛下宠幸她人,但凡后妃有孕,便施计让她们流产,十八年前,陛下临幸纪氏,她得以怀上龙种,我命人前去查探,回来的都人却说纪氏只是胀气,我将纪氏关在安乐堂,传闻纪氏肚子愈发大了,我便差张敏去堕胎,没想到张敏欺我,竟留下了那个孽种!纪氏躲在墙壁夹缝里生下朱佑樘,我却全然不知。我害人无数,自知罪不可赦,可你以为,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吗!我何尝不想安居乐业,清清白白的活一辈子,可这是后.宫,我不欺人人便欺我,你懂吗!”
“张均枼,迟早有一日你也会变成我这样!”
“娘娘说了这么多,却始终没有认错。”
万贵妃凄然一笑,“我错在何处,错的是孙太后,是钱太后,还有那个周太后,错的是她们!”
“娘娘错就错在不得人心,连最亲信之人都弃你而去。女人固然需心狠手辣,却不能忘记笼络人心。”
张均枼说罢转身出了殿,不顾万贵妃将气绝身亡,侧首对刘娘子道:“贵妃娘娘乏了,你进去伺候她歇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