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纯上把剑横在脖子上,扭过头来,冲胡挽梦吩咐道:“传我的话,以后家里的事情由你亭大爷全权负责,我有遗书在家里茶几上,外面的事情多听葫芦的。”
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冲我说道:“我家族的兴衰,都托付到你手上了,大恩不言谢,对挽梦好些,算是临终托孤。”
我被这几句话说的心内翻江倒海。回头看了眼胡挽梦。就在我回头看胡挽梦的时候,她哇一声哭了。
只听鹞子赵大叫一声:“二哥!”老鼠王和百足孟迅速扭脸过去,不忍再看。
我急忙回头,一股鲜血凌空喷去。正喷到绑鹞子赵的旗杆上,只见胡纯上,直挺挺的后仰倒下,任由一腔铁血飘洒。
我们这边顿时哭声震天。
黄皮大王见状,手中宝剑一晃,一道剑影朝着鹞子赵飞去,我大喝一声:“黄皮小儿你……”
我本想说你不讲信用,可不讲信用还没出口,那道剑影一下子把捆绑鹞子赵的铁锁砍断了。
鹞子赵扑通一声掉在了胡纯上的血泊里。此时鹞子赵还不能施法,因为还有一段铁链穿在他的琵琶骨中,所谓的琵琶骨就是胛骨,肩膀头中有个三角骨架,中间是空的,就将铁链刺皮横穿而过,凡妖受此,就不能再变化了,也是个狠手段。鹞子赵就地上跪着,也没急着回来,一头碰在胡纯上尸骨之上,嚎啕大哭。
黄皮大王回头吩咐一个小妖,给我取酒来。
那小妖领命,不一会扛着一坛子酒和一只大碗,来到桥上递给黄皮大王。
我恨的牙根痒痒,人家尸骨未寒,这就要在桥上开始庆祝?
无涯也下来座位说道:“黄大哥,你这就要庆祝呀?那也得给我和种师兄斟一碗啊。”
黄皮大王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倒了一碗酒。
走到胡纯上尸身旁边,说道:“胡纯上,你我赌斗相争二百年,今天你死了,算削我心头大恨,但我敬你是条汉子,这碗酒,给你黄泉路上消乏。”
说着一碗酒洒在胡纯上的尸身旁边。
又斟了一碗,端在手中说道:“你我同为一族,煮豆燃萁,相煎何急,今天新帐旧账烟消云散,这一碗敬你杀身存大义。”
说完又把酒洒在了胡纯上身边。
又斟了第三碗酒,端在手中说道:“今后,黄不杀胡,胡不杀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这一碗敬你我盟誓,石烂海枯,永世不悔。”
黄皮大王连酹三碗酒,又回头对着自己的阵营说了一番话,主要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小妖们听:“二百年来争战,此番了却,再不许各起杀心,大家各安誓言,不许争扰。”
老鼠王和百足孟已经已经走上桥来,扶着胡纯上尸身,三人哭的眼泪哗哗。
黄皮大王在一旁蹲下身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抿了一口,神情黯淡,好像是在和昔日对手告别,自己为了报仇打了大半辈子,没曾想胡纯上就这么自杀而去。
打了一辈子的对手突然离去,刚开始的欣喜转瞬即逝,继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惆怅,黄皮大王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多少年以来,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报仇报仇,不停的修炼法术,不停的招兵买马,不停的打探胡纯上的消息,不停地笼络妖界江湖翘楚,处心积虑,卧薪尝胆,二百年来磨一剑,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可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回身一看,真的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吗?没有。好像花费了数百年的精力,去打造一辆战车,临到最后,却用这战车撞到一团烟雾,那烟雾撞也撞不散。赶也赶不去,始终缭绕在战车的周围。黄皮大王貌似在想,真的是自己的战车胜利了吗?抑或是胡纯上的那团烟雾胜利了?到底是活着的人算是给自己报了仇,还是死了的人真正的解脱了仇怨?
黄皮大王又深深的咽了一口酒,仇算是报了,可这一刻到来的太过平淡,丝毫没有波澜,而且很像是胡纯上施舍给自己的。到底是谁胜了呢?世间恩怨情仇真的那么重要吗?在胡纯上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在黄皮大王看来,好像也已经不重要了,一辈子荒废在了寻仇上,到头来,人家仇人自己自杀了。总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伤感,来自仇人也来自自己。黄皮大王在盘算自己的处心积虑到底值不值得,这辈子耗费了太多太多用来研究胡纯上,如今却是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占据了黄皮大王。
黄皮大王走到胡纯上尸身边上,把胡纯上的宝剑拿在手里,把自己的宝剑扔在了地上,竟然长叹了一声,对老鼠王说道:“把我这把剑同他一起下葬吧,我拿他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