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色的朝晖薄薄一层,厉风扫过荒院,枯枝拍打,飞沙卷石。
他替她抹泪:“是蛇胆制的解毒丸,现在已然无事了。”
衣袖上只有一处一处极细微的口子,血渍星星点点,唐糖拼命翻找伤口:“痛不痛?无论如何,这毒先得吸出来……”
即便身体抗毒,手臂终究痛到钻心,他分明面色惨白,仍笑着刮她鼻尖:“难道在此处吸?”
唐糖早就哭傻了。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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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唐糖自然要纪二在书房疗伤,然而天光大亮,他一会儿说放心不下刀刀,一会儿又说纪鹤龄那里也须得露回脸,免老人家多心。
“林步清都回来了,这儿万事有他。”
唐糖不放心:“胡来!毒也让他吸?这小孩能不能尽心啊?”
纪理笑:“难道要林步清替我去给爷爷请安?你先去,我弄妥了就过西院去。”
唐糖想想这话也对:“都由我去就好,你这个面色,回头再吓着老人家,还是好好躺上一天,晚间再露面。我就说……你让我一并替着请安了。”
“好。”
唐糖见那蛇毒当真不像是伤着他的样子,心下稍定,行了数步又回过头来调侃:“喂,你近来脸色其实一向不大好看……晚上去爷爷那里,有工夫还是涂好看一点罢,不要浪费了手艺才是。”
他气得直催:“小狐狸,还耽搁?”
“我就去!”
唐糖自己却也是一身狼藉,遍身沾的不是灰渍就是血污,只得回屋先换了一身,又待小胖子起了身,这才将刀刀领去西院一同请安。
纪鹤龄听闻唐糖竟是替了他那个混球孙儿过来请安,只道他们已然和了好,欢喜不迭:“臭小子让你一人过来,自己又在做什么?元宵佳节别告诉他手头还有什么混账公务。”
“二哥哥有点……累,这会儿还没起。”
老爷子益发欢喜:“让小子睡去,饿死不足惜,糖糖留在爷爷这里吃早饭。小刀刀,今早曾爷爷这里可有好多种元宵,特意找的都昌芝麻馅的,还有豆沙馅的、流沙馅的……”
纪刀刀只剩下咽口水的份,轻扯一扯唐糖袖子。
唐糖之所以怜惜这个小胖子,一来是因了那苦命女子的临终请托,二来这纪刀刀同唐糖小时候还有一点相似之处,就是凡事都认死理。自从他娘亲要他给唐糖下了跪,认下她这个后妈,他就赖准了一个唐糖。
许是纪刀刀前来认亲的那个除夕夜,纪鹤龄盘问他舅舅谢小胖,盘问有一些狠。这位曾祖父疼他宠他,刀刀也尽力讨好着一家子的长辈,但若是唐糖不在,要让小胖子单独与纪老爷子面对面,刀刀竟连平日的那副伶牙俐齿都不好用了,一张小胖脸涨得通红,脑袋低得老低,总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
唐糖记挂着那头,看看那只小肉手,却又于心不忍,依了刀刀留下用了一餐饭。
餐后崔先生的七岁的小孙女猫猫抱了自家猫咪过来同纪刀刀作伴,唐糖才得机匆忙奔回东院。却哪里还见那个踪影,阿步倒在,说二爷早去了衙门。
细问伤势,阿步只说伤势无碍,而二爷忘了公文,他马上还得送去衙门里给他,匆匆忙忙也跑了。
唐糖暗骂一声“老狐狸”,一听门外有声,是刀刀领了那崔猫猫过来看二呆。
崔猫猫家的猫咪是只白猫,唤作笑公子。笑公子洁白无瑕,举止优雅,二呆趴在它的身边,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用脑门上那撮灰猫拱它一拱。笑公子居高临下睨它一眼,不为所动,二呆显得更呆了。
笑公子孤清骄傲,却有个特别的喜好,从小格外爱吃酸梅子,猫猫今天过来,随手就给它带了些。
二呆是个馋货,吃罢了鱼,便看上了人家笑公子盘里的梅子,在它身畔蹭来蹭去。
猫猫很客气地召唤它:“二呆,你也来吃一颗。”
二呆子当是扑毛球,对着那颗小东西猛扑过去,一扑梅子反倒滚远了,它只好屁颠颠追着过去,笑公子又鄙夷地睨了它一眼。
怎料二呆不吃梅子不要紧,半颗梅子下肚,竟是接连打了十多个喷嚏,许是鼻子痒痒的缘故,难受得直用鼻子蹭地。
唐糖看呆了,招它过来,为它擦了鼻子上的灰,伸手替它挠一挠鼻子,见那个猫鼻子竟是通红。二呆子许是被挠舒服了,伏下来由得唐糖摆弄,很乖巧的样子。
鼻子不痒了,心就痒起来,二呆还想吃梅子,趁四下无人,扑到方才吃剩的那半颗梅子上,继续啃。
唐糖正在书房给崔猫猫纪刀刀两个讲九宫算的第一讲,听见门外头二呆的喷嚏声又起,急跑去看,地上只有所剩无几的梅子渣。
笑公子无辜地望着二呆,唐糖将二呆抱过来,揉一揉它红彤彤的鼻子:“二呆子,你也不能吃梅子……”
说着竟是泪流满面。
二呆傻乎乎望着唐糖,回味回味梅子酸味,意犹未尽又打了几个喷嚏,脑门上的灰呆毛都被它给打散了。
纪刀刀看慌了:“母亲您怎么哭了?”
唐糖摇头抹泪:“刀刀,没什么的,我好像眼睛里进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