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人色探身去捞,却只抓住一把唐糖的头发,心生绝望间,正欲纵身而下,却听那鼎中之人蹲在底下骂了声:“杀人呢,揪头发也不是什么好汉所为……”
纪理怒得无语。
鼎中那个小混账又道:“好啦,还不夸我聪明厉害?这方乌木盒子就是主控闸了,来取的人心黑,肯定要将它往外起,自然会触发更多机关。哼,我偏生往上头一跳,你且听一听,这间屋子还有什么怪声没有?”
他侧耳去听,屋内隆隆声果然不见了,漫屋飞扬的淡黄绢帛落了一地,也停止了动静。
但他益发的恨:“如此贸然跳下,万一不对怎办?”
唐糖鄙夷道:“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是猜的么?”
“哼。”
“这乌木盒一看就是个旧式的暗盒,侧边装了几片木叶,故而方才可以扇出那么大动静的风来;里头肯定不是什么宝物,反倒有些小机关,肯定还安了漏斗状的扩声簧片,不然就没有那些奇怪人声了;底下么,至少有两种暗门。往上,肯定是开启致命机关的,往下,就是关闭它们的总闸……这一屋子的死人都是伤在这贪字上头,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这屋子有没有宝物且不可知,有也不会在这儿,我从小玩到大,连这个不懂才有鬼了!”
纪理只顾气呼呼的:“自大死你算了。”
唐糖又道:“自大什么?就算我不顾自己,我跳下去,不知会触发什么,你以为我会让就这么死了?”
“糖糖……”
“哼哼,你死了也算陪我罢……可纪刀刀这样就没爹了,我是那么狠心的人?我根本就是把握十足才跳下去……”
他听得心头甜蜜,催促道:“贫嘴,还不给我出来。”
唐糖站起身,叹了一口气。
“怎么?”
“那个,我跳在上头才想起来,我现在算是被真正困在这里了。除非我一直立在盒子上,我要是离开了,它肯定就会弹上来,我不能动,不然到时满屋子的机关一触而发!”
“你……”
唐糖抬头同他眨眼睛,无辜又委屈,泪都落下来:“嗯,怪我没料准,不然方才应该让你将我倒挂在鼎里,我用手动作,说不定真可拆了它的,我大意了啊……”
他伸手替她抹泪,心软成一滩水:“糖糖别慌,我想办法。”
“二哥哥去楼下等着,我一个人跳出来试试看。”
“胡说。”
“那还有什么办法……”
他企图攀下这口鼎:“我看看。”
唐糖唤住他:“你先别走。”
“我不走。”
唐糖抬头,他身子半伏在鼎上,他们碰触不到,四目却正好交缠于一处极近的地方:“二哥哥。”
“嗯。”
唐糖瘪瘪嘴:“我说不定和底下那个曹小姐一样,被永远困在这儿了。你会想着我么?”
“满口胡言。”
“这阵子,我想你……快想疯了。”两行泪簌簌挂下来。
纪理略微狐疑:“我也是。”
“那你告诉我,刀刀究竟是谁的儿子?”唐糖踮起脚,急切问。
趁她踮脚的瞬间,他眼疾手快,将鼎中这个混账单臂一把捞出了鼎外,一气拴牢在怀里,俯首便吻,他立的地方依旧是险得无以复加,他却不管不顾,使劲□□那两片唇。
思念的温度十分灼人,唐糖面上挂的也不知那些是真泪,哪些是假泪,慢慢被他含得身子都发软,才求饶问:“你就不怕我脚下真……”
他恨死了:“还来?”
“你怎知道?”
“你这小狐狸性子再鲁莽,脚下有致命机关的时候会踮脚么?你方才蹲那么久,你在做什么以为我什么都没看到?扯谎的技巧如此之烂,还指望我回回看不出来?”
“……方才曹小姐分明说,她见过大人查案,大人一个管修路搭桥的官,查什么案?”
“寻常外人不知我与老三乃是孪生兄弟二人,这难道很不寻常?哼,原来想我是假,想套话是真。”
“切!”满口鬼话!
他见她撅了嘴的憨样子,却是攫来一气狂吻:“谁的儿子,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年少无知犯下的错,你打算罚我到几时?”
“年少无知?大人还真将无耻当深情了,别亲了,我嫌弃得要命呢。”
唐糖从他怀中一滑而出,整一整衣衫,先行跳下鼎去,正收着方才抛上去的绳子,抬眼看天花上那几枚她钉下的羊角钉眼处的木屑悬悬欲落,更有几道裂纹,她奇问:“你方才怎么过来的?”
“你怎么过来的,我就怎么过来。”
唐糖指着头上骂:“真是,大人那么大个人,怎么好意思用我的小羊角钉挂身子,看到没有,天花板差点被你拽下来,好悬!”
唐糖这么一说,纪理亦抬了头,忽然急道:“糖糖你看。”
她注视天花板上显现的那圈裂纹形状:“马蹄形……我一直想问大人,当初公主墓那个马蹄匙,是不是你弄给齐王的?那夜你就在铁匠铺是不是?那个东西……怎么得的?”
“偶然得了一张图。”
此刻也不便细问,唐糖点头:“建公主墓的人和建这个地方的人一脉相承,难道是一个人?但是年份就不对。公主墓乃是新造,不过,我总觉得墓主人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是差点挂在……”
“哼,亏你还记得。”
“大人不要哼,本来我觉得,我们现在身处的这栋宅子建得虽则讲究,却略嫌华而不实,建造人好像只是有意要惩治这些觊觎它的贪心之人,本身并不存什么歹念。可是没想到三层阁楼之上居然另有机关!也亏得这楼年久,楼板木材老化,上头的东西太重,再由得大人方才一拉,故而显了个轮廓出来,不然我还不知道呢。大人这分量,啧啧……”
“在你心中我就竟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