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也知道现在去拜访人家实在不合适,人家正蹲在门口刷牙,抑或正在认真的洗着脸,突然突然听到“笃笃笃”的敲门。人家还以为是送早点的,衣衫不整的就跑出去,却发现是客人上门,你说这让人家情何以堪啊?请你进门也不是,把你关在门外也不是。
似乎看出沐星儿心中的失落,老鸨笑着安慰道:“我们礼物还没备齐呢?难道要我们空着手上门啊?”
“你刚才说你有……”沐星儿张口结舌,有些吃惊,老鸨刚才明明有说她有董其昌的书法,现在怎么又变成礼物还没有准备呢?
“我是说我有啊,”老鸨促狭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捉弄,道:“可这不都已经快过去二十年了吗?那些字画放在哪里我早已经放了,估计还得我们好找呢!”
“……”沐星儿差点翻白眼晕死过去,原来老鸨许诺的字画还是一个未知数啊,弄不好现在还在某个挂满蜘蛛网、堆满老鼠屎的犄角旮旯放着,灰尘大厚。想到再凄惨一些,弄不好已经被老鼠被啃没了,或者成了它们的被窝……
第二百七十章
“求人这事急不来,我们要挑一个好的时辰,不早不晚,既不耽误人家的正事儿,又能使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说服人。”
深谙此道的老鸨说的是头头是道,入木三分,连一向心高气傲的沐星儿也不禁心悦诚服。
“所以呢,我们要先忙好自己的事情,然后再去拜访段老板也不迟,”老鸨不愧是久战窑子二十多年的妈妈桑,安排起来来有条不紊,根本不是沐星儿那故作成熟之中无法掩饰的稚嫩。
“嗯,”没有办法,沐星儿只好听老鸨的话。
看来来自几百年后的自己也不是万能的,有好多东西比如人心,自己还是缺乏经验,缺乏岁月的磨练。
李金已从皇宫里回来整整一晚的,但是昨晚的惊心动魄现在仍然留在心头,就算是看着老婆吃饭心中依然惴惴不安,似乎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要被皇上拿去了。
昨晚实在是太恐怖了!
短短九个字,是李金对昨晚自己和皇上长达一个时辰谈话的全部总结和唯一感受。
不知不觉中,李金悄然发现皇上变了,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温雅谦和的翩翩贵公子了,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暗的阴谋家,让人感觉神秘而可怕,可怕但无忌。
之所以无忌,还不是因为受沐星儿“要做一个真正的自己,不要受别人的影响”的影响,说白了,李金现在隐隐都有点崇拜沐星儿这个胆大妄为而又无所忌惮的小姑娘。
之所以会可怕,完全是因为那种对强者的恐惧:虽会震慑心神,但却不卑躬屈膝。
现在回想起昨晚皇上说到沐星儿时那不断变化的、几乎比得上六月气候的表情,李金心中还是一阵悸动:他原以为皇上自是喜欢林姑娘,但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喜欢之中,更深的地方确实几乎不可见的厌恶与占有。
李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奇奇怪怪,就像窗外飘着的细不见的牛毛细雨:冰冷去不刺骨,但给人的寒意却要比鹅毛大雪、凛冽北风强烈的多,似乎这种寒意,已经顺着冒口渗入血管,流进心底。
“唉,”李金一声长叹,吃完最后一根油条,喝下最后一口甜腻的豆腐脑,用不知体统的用衣袖揩了揩嘴角的饭渍,在老婆的诧异的目光中离开了堂屋,来到了马厩。
解开缰绳,整理马鞍、脚蹬,翻身上马,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却有机械无比。
其间,李金隐隐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但是又是在想不起来。
骑着老得不能再老的黄马,李金在霏霏淫雨中慢慢彳亍,冰凉的雨丝打落在身上,沾湿了头发,却有浸湿不了衣服,但却有刺骨的寒意。不时在出来几阵冷风,李金浑身一哆嗦,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等枢密院黑色建筑在一片烟雨迷蒙中渐渐清晰的时候,李金终于想起来今天早上缺了点什么——外面下雨了,老婆居然没有嘱托自己带伞!
李金苦笑一声,也许这种不成气候的小雨根本就无大碍吧,所以老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细细的交代自己。
翻身下马,从偏门把马牵进去,嘱咐伙夫给自己的老黄马弄点上好的黑豆。所有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不脱丝毫泥水却有机械无比。
人老了,要好好照顾,这马老了,也要好好照顾。李金边走边想,等过几天闲下来,就去东市买匹年轻力壮的骏马,这个老伙伴就算是正式退休了,以后就在自家的马厩中安享晚年吧。
李金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发现薛定已早早等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