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神情怔惘,似乎并不相信冷逍阳所言,但是,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再看穆潼的神色,似乎这是个事实。
“你是说,你母后与他之间并不曾有过什么?”皇帝艰难地启齿,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年,他的恨岂不是毫无意义?穆潼缓缓地抬头,盯着皇帝,眼底有恨意不断喷薄而出,“你没有资格喊她的名字,我捧在心尖上的人,你夺了去,却不好好地珍惜,一直伤她的心,她真的是一个很傻很傻的姑娘,我说要带她离开,她不
愿意,她说,你是她选择的,就算伤透了心,死了心,死了人,都要死在这里……”
穆潼脱下面具,那张酷似冷子昊的面容微微扭曲,那是一张痛楚而凄厉的面容,他把自己的模样和伤心隐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见,但是,这份恨意和痛楚日积月累,已经满泻得要爆发了。
皇帝看着他,眸子如深海一般的颜色,浩瀚蔚蓝,有喜悦从眼底腾起,迅速地腾起。
“不,怎么会这样的?”皇太后不能置信地看着穆潼,“你是骗哀家的,是不是?”
穆潼凄然一笑,“皇太后,您太执着了,我与您的缘分既然在多年前就停止了,您实在没有必要做太多,就这样远远地相守着,难道不好么?偏生要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不,不……”皇太后拉住他的手,泪如雨下,“你不明白,哀家的心有多痛,从你被掳走那一刻起,哀家的心就不曾停止过思念你,这是哀家欠你的,哀家要补偿给你。”
穆潼说:“他,他也是您的儿子,您就不愧对他吗?”
皇太后一怔,转头看着皇帝,皇帝也看着她,母子之间,早已经有了裂痕,从她固兵威胁他,他下毒害她失明,母子之间,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泪眼模糊,两张脸,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她的骨血。她不觉得自己愧对子昊,从他年少到他登位,她一直都在他身边,当年见回穆潼,她曾想过,废了他,扶穆潼,当然,过程定必很艰难,但是,她当时有信心可以做到,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她一直都在亏
欠穆潼,直到自知道冷君阳有可能是穆潼的儿子,她才慢慢地筹划一切。
“不,我并不亏欠他,旌德,皇位,儿子,他都有了,你却什么都没有。”皇太后沉声说。
“沈路!”皇帝忽然起身,“摆驾东宫!”
皇帝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的,步伐稳健,仿佛并没有疾病缠身。他走了下去,来到皇太后面前,笑得跟个孩子似的,“母后,是的,你没有亏欠朕,这些年,谢谢你护着君阳,否则,朕就铸成了大错,对不起旌德了,看在这点上,不管你曾做了什么,朕都不与你计较了
。”
沈路和春意皆进来了,他们两人在外面多少听到一些,包括冷逍阳闯进去之前之后的都听了一些。
“爷,走吧!”春意上前搀扶他,眼底也有欢喜之色。
出了殿,上了肩舆,一路急匆匆地往东宫而去。
阿蓁悄然退下,刚出到殿门,皇太后便喊住了她,“你是早知道的,是不是?”
她的眸光凌厉,仿佛眼前的是一只吃人的猛兽,如此憎恨厌恶。
阿蓁回过头,在疏落冬阳里启唇一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若是知道,为何不早跟哀家说?”
阿蓁笑问道:“皇太后,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您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哪一桩呢?”
她看着冷逍阳,问道:“逍阳,你要走吗?”
冷逍阳转身看着她,脸色阴晴未定,仿佛在窥探她眼底有无一丝怜悯的意思。
阿蓁只坦荡地看着他,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伸出手,轻声道:“虽然你我还没成亲,但是,名分早已经定下,我们走吧。”
冷逍阳走到她面前,犹豫了一下,牵起她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皇太后在身后喊了一声,“逍阳!”
冷逍阳脚步凝滞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跟着阿蓁一同走了出去。
皇太后气急败坏地对苏嬷嬷道:“追他回来,哀家想与他说说话。”
穆潼出声说:“皇太后,不必了,让他去吧。”
皇太后转头看着他,眼底又涌出了泪意,“你为何不早说?若哀家早知道逍阳才是你的儿子,哀家不会……”
“不会襄助君阳?”穆潼轻轻笑了一声,浓浓的悲哀在脸上泛滥,“皇太后,不管前尘往事如何,你不能够否认,君阳才是这帝位最佳人选。”
“是这样说的,但是,这是哀家与先帝亏欠你的,哀家不能够让你委屈。”皇太后哽咽地说。
穆潼笑笑,“委屈?我从来不觉得失去这帝位有什么委屈,帝位于我而言,只是浮云,我并不看重,我看重的,也将一辈子都得不到。”
“你要什么?”皇太后巴巴地看着他问道。
穆潼眸光悠远,静静地望着她,望进她的眼底,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我要的东西,终此一生,不可得。”
皇太后像是忽然想起,“你要的是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