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甲香木还是从上次长公主的珍藏中搜罗来的,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冥欢接过,“一定完成姐姐交待的任务,我明天就过去。”
花府一片死气沉沉,所有人都在惶惶不可终日中等待。
下午的时候,老夫人修缮的屋子里竟然传出挖到了奇物,一个古老的楠木盒子里,似乎是装了什么珍奇之物。
老夫人当即将楠木盒收了起来,府里修缮的下人并不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
入夜之后,冥欢一动不动伏在荣福堂院外的一株榕树上。
花著雨按着秦惑交的写字方法慢慢在桌前练了一会字,眼见天色不早,便收了纸墨,洗漱之后回房盘膝坐在床上又练了一会无心诀,正准备睡觉,忽然听到床下传来“扎扎”之声。她先以为是老鼠,等得一会,竟然又听到咚咚之声,她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然后,她看到她的床褥隆起,再被掀了开来,一块床板同时已被掀开。随后,一个人从下面蹿了出来,花著雨定睛一看,居然是应该离开了京城的高山。
从未有过笑容的高山冷冷看了她一眼,就朝门外走去,与她擦肩而过时,那冷冽之气更甚,好像花著雨挖了他家祖坟一样。
眼看他要开门出去,回过神来的花著雨皱眉道:“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吗?偷偷摸摸从地下钻出来,然后又惹无其事走出去?”
“他这叫知情识趣,你为何还要骂他呢?”
随着这一声,花著雨回头一看,从刚才高山出来的地方,又慢悠悠上来了一人,一身湖蓝色长衫,眉目如画,那闲适优雅的样子,好像他并不是从地洞里钻出来,而只是在闲庭信步般。
花著雨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那丰姿卓绝的男子,不正是方篱笙?
方篱笙在离她三步外张开双臂,笑吟吟道:“还愣着干什么?”
花著雨收敛了一下心神,也笑盈盈地走过去,在快要近他身时,手忽然朝怀中摸去,方篱笙眸光一闪,迅速出手将她手腕扣住,压低脸面,低笑道:“怎么?想拿你的火枪谋杀亲夫?”
花著雨右手被按着动弹不得,左手却能得闲,一把朝他腰间拧去,方篱笙照样迅疾扣住,同时反转她那只手,按在她腰间,低头就吻了下去。
气息依然幽黯如青桂,温柔而缠绵。
花著雨先是心里一荡,转而眼一睁,一口就朝他唇上咬去。方篱笙像是知道她的意图,立即低笑着抽离,“听说打是亲,骂是爱,难道你这是在和我调情?或者……是在勾引我?”
花著雨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恨声道:“不是不声不响就走了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方篱笙眸光闪亮如星,“我走到一半,忽然发现掉了什么,左想右想,才明白是我的心掉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又怎么能回去?所以在正善一干人的极力支持下,我只好又回转来找。想不到有人却不领情,一见我就是要打要杀的,伤心。”
虽说伤心,他面上是没有半分伤心之色,甚至他的手依然按在花著雨的胸口,另一手按在她腰口,让她半仰不仰,半倒不倒的样子,分明在进行着他的调戏之本色。
即便如此,花著雨心里确实好受了些,她目如水波澹荡,嘴上却还不饶人,“我以为有人只是个花言巧语油嘴滑舌之徒,所以为了女人的生命安全,我觉得我一定要做点什么,火枪指着你,也是你当受之罪。”
方篱笙轻笑出声,一把将她扶正,“其实你若为了女人的生命安全着想,你不应该是用火枪指着我,而是征服我,同时我强调,我非常乐意被你征服。”
他眼里含着不言而喻的欲望,花著雨一把推开他,没好气道:“我真怀疑你是流氓出身,我很好奇你以前究竟是专职皇子,还是在人前高洁如云,人后却干什么让人不耻的勾当?”
方篱笙趁机抓住她的手指低头吻了一下,“你说对了,我十岁以前是专职皇子,十岁以后有三年时间呆在大泽,两年呆在北冥,而在外出游的五年时间,我就跟一个流氓一样到处打架斗殴,拉帮结派,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开赌庄酒肆,放高利干黑吃黑的勾当,我没一样没干过。你说我是流氓我绝不反驳。”
花著雨怔然望着他,她只不过随口一言,他居然还能给她如数家珍一样数出他以前的光辉历史。而且一个如此无恶不作的家伙,缘何气质却如此干净无尘,是他地痞当到一定程度之后已臻化境才变成这样?
“别发呆了,我有话要对你说。”方篱笙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将床榻上的机关整平整,在床沿上拍了拍,“来,坐下来说。”
花著雨拧眉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你老实说,至今为止,你睡过多少女人?”
“这个问题不该从你一个女孩子的嘴里问出来。”方篱笙哭笑不得,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你应该矜持一点。”
花著雨翻了个白眼,“就算我矜持一点,问出来的意思照样如此,你应该直接回答我。”
方篱笙皱眉不语,似乎在心里默然数着,花著雨脸色越来越黑,这厮居然是条淫棍。
半晌方篱笙才摇了摇头,“我刚才数了一下年份——”
他拉长了语气看着她,花著雨终于忍不住怒气道:“每年平均睡多少个?”
他干咳了一声,“你说话斯文一点,这种语气好像一个妒妇,男人一般都不喜欢。”
花著雨一把推开他,怒道:“谁要你喜欢?我不稀罕!”
看着她满目怒意,方篱笙终于笑出声,“可是我不是一般的男人,偏就喜欢你这样。”
他低头亲吻她的脸,“其实说实话,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十五岁以前的人生除了各种游历外,还真没碰过女人,那时候太好强了,什么事都要争个输赢。后来十五岁以后两年时间,我一直都在带领我们东临国的铁骑不断入侵大泽,我当时的宏大目标,就是替我的先辈们将大泽这块肥沃的土地给争夺回来……”
“等等。”花著雨看着他,“你带领东临国的铁骑入不断入浸大泽?我记得东临与大泽的争战已止于二十年前……噢,不,应该是二十二年前天道宗宗主李虚子与东临鬼面阎罗的潼临关一战,自那以后,东临与大泽再未发生过一场战役,何来东临铁骑入侵大泽之说?”
方篱笙注视着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你说得没错。我记得那时我们东临的铁骑横扫葛那州十城,大泽守军连连溃败,我当时意气风发,大军一挥,就进入了潼临关。”
他笑了笑,顿住。
花著雨望着他,静候下文。
“后来我在那里遇到了李虚子,就算他是诸国万民的精神领袖,天道宗传承下来的玄学、阵法、星像等术让人景仰又感觉神秘,可是我自幼熟读兵书,在北冥两年,专研阵法,在大泽三年,专找各等布兵图,甚至亦钻研玄学,氅下收归了不少能人异士,所以我对他毫无畏惧。”
他目光灼灼,好似当时那等场景又重现眼前,“我与李虚子对峙多日,除了我由于年少功力逊他不少,但是多次的战场相斗以及计谋奇袭我没有输给他一丝一毫,相反,他所守的潼临关在我的步步紧逼下,眼看就要失守。结果……”他眸子瞬间黯淡,“他布下了天冲地煞的铁石阵,并以死相诱,我和他同时被困死在铁石阵中……”
花著雨整个人都呆滞住,鬼面阎罗?李虚子?那都是二十二年前风靡天下的大人物,而他的描述,分明是以鬼面阎罗的角度在述说……
她怔愣地看着他如画般剔透的容颜,这张脸,分明才十几二十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
方篱笙星眸熠熠,眉梢眼角都是笑,“你不是一直都奇怪铁老为何一见我就惊呼着答应了我任何要求吗?”
花著雨怔然点头。
“因为我和李虚子被困于铁石阵后,我和他交谈了很多,同时也和他一起经历了很多,最后他告诉我,他许多事都看透了,也算出来了,唯有一件事,他没有算出来。”
“什么事?”
“他说,明明这天下要到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多年后才气数运转,将楚姓改旗易帜,可是像我这等气概的人却要死在铁石阵中?他纵观诸国,都不曾看到那颗最亮的帝星,我若是死了,何处再有帝星?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花著雨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结果呢?他没有把你杀死?”
方篱笙摇头,“不是他杀死我,而是我偷袭了他,我们两败俱伤,几乎都到了生死的边缘。就在我认为我要死定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将手掌移到我的命门,不甘心道:如果不看到那将要发生的事,他死也不瞑目,于是我便陷入一片黑暗中。待我醒来的时候,已到二十年后,而且,我的脑海里,还时常出现关于他的记忆,开始的时候我很混乱,可是时间长了,我已经习惯。并且言行举止,跟以前已是截然不同。”
这简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多年前名闻天下的鬼面阎罗没死?
“就因我脑海里有了不少李虚子的记忆,所以在见到铁老的时候,我只对他说了几句李虚子曾经与他最机密的对话,然后我告诉他,我是李虚子转世,他立即就激动万分的把你的图纸接过来帮你打造了。”方篱笙看着花著雨目瞪口呆的样子,抬手拨开她的发丝,“所以你没必要每次与冥欢在一起的时候就老是对我的身份表示质疑。有什么话,可以当面问我,不要理会冥欢那小子。”
好半晌,花著雨才缓过神来,舒了口气,仍好奇万分,“那你说,你究竟是方篱笙,还是李虚子?”
方篱笙微笑,“我自然是方篱笙,只不过李虚子为了让我身体不死,才用他们天道宗的移形换位将他一身功力都传输到我身上,至于他的记忆,我想理会就理会,不想理会,便只当没有。”
花著雨忽然想起一事,“怪不得,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事想明白了?”
“上次我看到国师秦惑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和你的神韵太像,原来是因为你们都同出一脉。不仅你们容颜都出色,连气质给我的第一感觉都十分相近……”她还要继续说下去,看到方篱笙脸色沉了下来,只好奇怪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方篱笙一脸不悦,“秦惑给你看了他的模样?”
花著雨点头,“好像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