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忽觉腰股之间痛疼异常,她从来也没受过那样的侮辱,总管太监竟然按在她那里狠狠的按揉,龙精合着血水流出,她方知那留与不留是何意思。
也好,她本就不想侍寝,更不想怀了别人的孩子,只是皇帝未免多此一举,月事来潮的女子又怎会受孕,自那夜之后皇帝再未宠幸过她,一开始她还有点害怕被皇上发现了什么,可皇上迟迟未有动作,何况除了她承了一夜雨露之外,皇上没有宠幸过任何妃嫔。
她虽然放下了心,可每每觉得在这里度日如年,往事如潮水般倒涌进脑海,历历在目的刺心,一生中最快乐日子便是与他在一起,她记得他将那小小的尤再着晨露的云烟花瓣插到她鬓间,她记得他专心致志的将一颗颗圆润的红豆用红绳串起系到她皓腕之上,她还记得他送自己出苗疆的那一天,他将那把干将剑送给了她,而他留下了莫邪剑,可为什么,他舍得将她送进了见不得人的火坑里来,她不怕争斗,不怕杀人,为了他她什么都敢做,她只是怕他的爱就像那断了线的红豆串再收不回头,即使收回了几颗,也是残缺不全。
呆呆望着空荡荡的手腕,眼里全是深深的寂寞和悲凉,忽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她愣愣的回过神来,却是走在前面的皇后,皇后脸上永远都挂着那抹虚伪的端庄而恬淡的笑意:“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鄂贵人愣愣的看了一眼皇后,漆黑的眼珠流转似水,忽尔问道:“皇后娘娘,今儿你可失望了么?”
皇后环顾四周,秀眉紧蹙道:“本宫有什么可失望了,想来该失望的人应该是妹妹你吧?”
鄂贵人默然垂首,良久道:“臣妾倒不似皇后娘娘有七窍玲珑心,臣妾有话直说,臣妾不仅失望还很生气,想来以后想对付怕是更艰难了。”
“这话是该你说的么?”皇后冷然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半点分寸都没,苗疆来的女子果然不懂规矩。”她绞了绞手里的帕子轻嗤道,“比干倒有七窍玲珑心,只可惜被妲已剖出来供纣王观赏,妹妹就这话是在咒本宫么?”
鄂贵人冷笑一声道:“臣妾怎么敢咒皇后,除了太后,皇后就是我天纵国最尊贵的女人,自然是有福之人,就要妹妹有心要咒,怕也被你周身的福气挡了回来。”她长叹一声又道,“唉!臣妾只是不知是皇后娘娘的福气大呢,还是我天纵国的福星福气大呢?”说完又福了福身子淡笑一声道,“臣妾告退。”她拂了袖子竟自去了,把个皇后气个半死,只恨的咬牙,连端庄秀丽的面孔也狰狞了几分。
“皇后娘娘,那鄂贵人不过就是苗疆来的蛮夷女子,没个分寸高低,为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文心劝慰道。
皇后心念一动,脸色静了几分淡淡道:“咱们也该看看静思殿的那位了。”
“那位都已经被皇上厌弃了,皇后娘娘为何还要去见她?”
“正是因为她被厌弃了,本宫才要去看她,唯有那走投无路人行出来的事太叫人害怕。”皇后轻笑一声,那笑却是阴冷而森然。
……
寿康宫内,幽幽檀香袅袅升起,偌大的宫殿肃穆祥和却又透着枯败的冷意,这里没有金粉红漆的阑干,也没有流光溢彩的帐帷,那垂着的密密珠帘却是带着几分灰暗之色,静静的随风而动,却撩不起半点生机,这在阴暗的宫里埋葬的是女人的青春,还有那死灰般的空闱孤寂,连最烈最暖的阳光都不能渗透半点,只落下斜斜的淡白光影,反更落了冷意。
太后正歪在榻上,如意斜坐在下首案前,桌上摆了几碟细巧茶食,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敏姑姑端来一碗用的姜汤,如意喝了姜汤,也没有说话,只静静跪到太后身边,太后连忙倾过身子伸手就要扶她:“好好儿的,你这孩子是怎么了?”
如意眼里流出难以控制的委屈,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她深深的磕了一个头,哽咽道:“太后……”刚说了两个字,那哽咽声化作小小的抽泣之声,哭的肩膀微微耸动,嘴唇颤抖着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非今儿你吓着了?”太后话语虽带着关切之意,但心里却起了两分不喜,这几日她细细忖度觉得这孩子极沉静,怎么遇到生死之事竟一点点委屈也受不了,这会子倒好像遭了多大罪似的哭的这样凄楚。
如意红着眼圈泪湿了脸庞,她直接拿袖子拭了脸上泪水,泪水沾湿那袖沿上精致的暗花细纹,她抬眸看着太后,眼里带着无比的尊重恭谨道:“太后,请恕臣女一时失态。”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扶到太后膝上,哽咽道:“有太后在臣女身边臣女不会害怕,自打娘亲去世,臣女便失了这世间最珍贵的母爱,父亲虽然待臣女极好,可父亲毕竟是个大男人,又不常年在家,臣女心里有话也不能跟父亲说,这九年来臣女从来不曾感受到有人像太后这般疼爱自己,今儿臣女落水真真切切感受到太后为臣女担忧,太后甚至为了臣女动了大怒,太后待臣女的这片心叫臣女感动的难以自持,臣女何德何能,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太后如此关爱,臣女实在……实在不知如何……如何来报答太后。”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淹没在挚诚的泪里。
太后坐在榻上静静的凝视着她,眼角微微湿润,目光里流露出深切的慈爱和怜悯,如意再聪明再冷静也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也还有这脆弱无助的时候,她无比感慨,这样一个没了娘的可怜孩子,想来在沈府里的样子还不知怎样的如履薄冰,自己不过待她有三分好,她倒拿出十分的真心感念她的好。
太后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不该那样想她,将身子往前倾了倾,伸手轻轻抚摸如意的头发,感叹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今儿你受了惊却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哀家听着又是心酸又是温暖,这么多年也没人能跟哀家说这些贴心的话儿,你快些起来坐到哀家身边,咱们好好的说会话。”
如意起身,脆弱而瘦削的肩头轻轻依偎在太后的怀里,因着抽泣,身子还微微抖动着。
太后搂着如意,忽想到平阳小的时候也是这般的依偎在她的怀里,也是这般的跟她说些贴心话,她记得平阳和亲的那一天,恸哭在她怀里的样子,也是这般的无助这般的让人心生怜惜,如今平阳虽然回来了,却再不像小时候那般黏着她,喜欢赖在她的怀里听她说故事了,她忽然感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满足感,在如意的身上,她好似找到了那份窝心的丢失已久的相依相偎的母女情分,难道如意这孩子前世真是跟她结下了不解的缘分,她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
如意知道若想真正取信于太后,凭的不光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有感情,若想让一个人真正牵绊自己信赖自己,唯有付出真情,如今皇后和鄂贵人联手对付她,鄂贵人也就算了,太后本就不喜欢她,皇后却不同了,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若让太后在皇后和她之间选择一个人,太后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皇后,现在大事未成,不能将自己完全置于险地,她必须得到太后的护佑,这样行事才能事半功倍。
太后高高在上太久了,也孤寂太久了,缺乏的就是温情,而她适时的表现出脆弱,才能激起太后的爱怜之意,让太后对她的防范之心减弱,这样自己日后的路走起来才会更加平坦。
虽然她的哭泣是在权横利弊之后故意为之的,这当中多多少少带着功利,但她的泪却有几分是真心的,前世她在得到太后的信任之后,太后的确待她不错,在这冰冷死寂的宫中,她还是从她身上感受那星星点点的怜爱与看重之意。
敏姑姑见这一老一小相依偎的模样,眼里不仅闪出了笑意,又打了帘子出去端了一盘温水进来笑道:“奴婢好久没见太后待哪个这般疼惜了,今日就连奴婢瞧着也感动了几分。”说着,就亲自拧了毛巾递给太后,太后洗了面,又道,“再打一盆水来,换一个新的毛巾给如意。”
如意从太后手上拿了毛巾破涕为笑道:“我趋势洗了也就完了,省得姑姑跑来跑去的费事。”
完毕,如意见太后的发丝散落了些,便笑道:“太后,臣女为你梳头可好?”
太后笑道:“日后没人的时候别臣女臣女的叫了,这样听着生分。”
如意福了福身子笑道:“那如意为太后梳头可好?”
太后满眼里尽是笑意,只伸手亲昵的拍了拍如意的手道:“这样才好。”
暗色雕花大叶紫檀妆台前,如意手执细密的黄杨木篦子为太后一一梳篦,半白的头发在如意指尖里似流水般微微浮动,太后只觉得惬意无比,二人享受了这一段难得的温情时光。
……
傍晚时分,天空还带着一种明亮而清澈的蓝色,天上洁白的云朵铺陈于天际,落日的余辉从云朵里倾泻而下,笼罩着白云晕上了一层红色,忽然起了一阵风吹散云朵,朵朵飘摇,好似在互相追逐嬉戏,又好像一只只温顺的绵羊受了什么惊吓,在天际间四处散开,越跑越远,只消失在天边。
街上响起马车滚轮的咕噜噜的声音,马车踏蹄溅起蒙蒙尘埃,太后亲自派人将如意护送回府,因为她深知,此时若强留如意在宫中便会招致祸患,不如让如意回来住着也好,这样虽不能永远避祸,至少可解眼前灾厄了。
如意静静的坐在马车之内,她不知道她离着她不远的地方,有个人骑着马默默的一路护送她回府,只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侯府大门之外,那个人才悄然离去,如果她能回头看一看,兴许能看到他发上的那粒红润的鲛人红泪在夕阳下正闪着微光。
“小姐……”莲青一听说如意回来了,连顾嬷嬷要教她学做甜点都顾不得了,那甜点正做到一半,她就飞着身子迎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一个粉嫩嫩的小人儿沈景楠。
“姐姐,姐姐……”沈景楠脸上因着兴奋的奔跑而红通通的,冬娘和阿日都喜不自胜,这些日子如意不在,这府倒好像是坟墓一般,只闷得人窒息。
那一晚,如意冬娘和莲青跟着如意入宫,因为太后一再款留,如意不得不住在宫中,冬娘和莲青若留在寿康宫却多有不便,二人不得不先行回了府,因着有阿日和玄洛护着,如意也无需太过担心她们的安全,近日不见,自是亲密无间,如意拉着沈景楠的手,弯腰就将他抱起,又笑道:“楠儿又长重了,姐姐都快抱不动了。”
沈景楠甜甜道:“待姐姐抱不动楠儿的时候,楠儿就长大了,到时候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莲青笑道:“楠少爷这几日天天念叨着小姐,差点把奴婢的耳朵都念叨出茧子来了,湖笔还说若小姐再不回来楠少爷怕是要成小小唐僧了。”
如意满眼里全是疼爱笑意,又问道:“这促狭的小蹄子,必是打趣我的楠儿啰嗦了。”
冬娘道:“小姐长这么大,从来也没出过这么长时间的门,别说楠哥儿,就是我们大人这么些日子不见也想念的紧。”说着,那眼角竟有激动的泪意闪了出来。
如意望着她们只觉得温暖,还好,她身边还有这些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又瞧着阿日不能说话的样子,她面带愧色对着阿日道:“这几日我不曾在府里,耽搁了为你治病,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在宫里倒为你寻了一样好东西,对嗓子极好的。只是阿月不在……”如意眼里微有失落,又想到二姐姐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就收了那份伤感道,“二姐姐忙完之后还会回来的,到时侯阿月也就跟着回来了。”
阿日欣喜的点了头,几人又说笑起来,正说到高兴处,忽有人来通传有宫内太监前来降旨了,沈致轩正好在家,赶紧带着府内一干人接旨,侯府内立时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只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侯府正堂大厅内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远侯府沈如意聪慧敏捷,柔嘉淑顺,文采出众,术精岐黄,实乃天下女子之典范,朕闻之甚悦,今特册封为正一品郡主,赐号福瑞,以示嘉奖,钦此。”
其他人听此消息也还好,唯有大夫人听到此消息,硬生生的气的呕出一口血来,如今她又哑又残自然不便去前厅接旨,何况就她现在的样子,她连人都不愿意见,自打沈如萱嫁入平南王府,她便形同朽木了,只是心里总是不甘心,她也还不算太老,若能再生一个孩子,兴许她未来的日子还有些指望,只是她这副鬼样子,沈致轩见到她恨不能绕道走了,她到哪里去弄一个孩子去,难道真要她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成了这夫妻之实,她一个堂堂贞德将军竟轮落到如斯地步,都是沈如意那个贱人害得。
看来宫里的鄂贵人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没有半点法子对付沈如意,还让她如此风光的回来,日后这沈如意在侯府里还不横着走了,就连自己见到她都要行礼,她怎能屈得下那膝盖。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大夫人气的睡不着,又在费尽心机的想着要如何对付如意,如意此时可没闲心管她,她一心想赶着去鬼市找那巫医,因为阿日暗中跟了巫医几天,却发现那巫医竟然是个女子,一个绝艳美的女子。
本来已经快被磨灭光的希望再次燃起,若他不是骆无名怎可能拥有这世上最高超的易容之术,那易容之术几乎连她都看不出任何破绽,若他不是骆无名,这世上怎会还有这样一个男扮女装的绝艳女子。
她从来没有这样盼过深夜快些到来,也从来没有这样怕过深夜快些到来,因为她怕,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管她是期盼还是害怕,时间总是最无情,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提前或者推后。
沿着残破的城墙,吹着阴冷的穿堂风,走到尽头处,如意坐到她日常接诊的地方,她刚一来,人群立刻自觉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头攒动,如意依次唤他们入内。
可她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都到这个时辰了,巫医竟然还没来,自从她成了鬼市神医以来,只要她来每次都会见到他准时准点的摆起医摊,今儿却没来,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又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她让阿日在暗中盯着。
也不知看了多少个病人,眼见着都到三更天了,那巫医还没有来,如意开始心神难定了,若巫医今晚不能来,那她明日就再来等,只等到他出现的那一天,她失落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脖子酸胀的很,抬手揉了揉后颈,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就是鬼市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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