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千洐既来之则安之,欣然打算带破月赴宴。十三在晚膳前跑到步千洐的营帐,淡淡只一句:“他不知。”
步千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破月对他和十三佩服万分:两人虽属敌对阵营,却毫不尴尬。显然两人之间已有了男人的默契承诺——步千洐不会对唐卿下手,十三也不会对任何人吐露他们的身份。
夜凉如水,月弯似钩。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唐家三兄妹虽气质迥异,但喝了酒,俱是脸颊酡红,透出股质朴可爱的气息。步千洐本就千杯不倒,清亮的眸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懒散中透着肆意,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破月对酒则是浅尝即止,听得多说得少,不动声色。
唐卿不着痕迹地旁敲侧击,问了几次两人来历,都被步千洐挡了回去。有一次他甚至问:“我看二位大师的佩剑是鸣鸿与百破,据我所知,鸣鸿多年前已被带往大胥,百破是庞大将军的藏刀。莫非二位大师,与庞刀门也有渊源?”
步千洐答得干脆:“师父给的。”
他说的是真话,鸣鸿不正是靳断鸿给他的吗?可唐卿以为师父指的是苦无,便不再多问。
破月寻了个空当问道:“唐将军,蛮人到底是什么?怎么如此厉害!”
唐甜笑道:“大师,我为你解答。”她并无武艺,所以昨日见到破月那刚劲决绝的刀法后,很是喜欢羡慕,故对破月格外友善。
“此处乃君和与流浔国边境,丛林绵延数千里。自古以来,便有蛮族在林中游居。他们茹毛饮血,生性凶悍,愚昧粗暴,与世人大相径庭。只是他们向来聚集在极北之地,极少南下。
“上一次蛮族南侵,发生在三十年前。当时遭殃的是流浔国,流浔向来富饶,那次几乎被蛮族毁掉一半、死伤超过十万,元气大伤。近十年,流浔才渐渐复苏。”
“今年与三十年前有何相似?是什么促使他们南侵?”步千洐沉声问。
唐卿抬眸望了步千洐一眼。
唐甜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十三:“不懂。”
唐卿微微一笑:“大师心思敏捷,这么快便看到关窍所在。我读过父亲三十年前的行军札记,又对比了流浔国国志,发现当年冬季极长,连日大雪,百兽绝迹……”
步千洐眸中闪过了然,唐卿盯着他点点头,继续道:“只是今年并无当年异状,且只发现这三只蛮人,故还不能判定,是否会有蛮人大举南侵。”
唐卿举起酒杯,步千洐淡淡回敬,两人一饮而尽。
其余三人听得云里雾里,看着他二人。
“到底是何原因?”
“原因是什么?”
唐甜和破月几乎同时发问,十三单手捧着下巴,亦听得专注。
“粮食。”
“粮食。”
唐卿和步千洐同时答道,对望一眼,步千洐平平静静,唐卿隐有笑意。
破月最先明白过来——必定是当年天气奇寒,蛮族在森林中无法觅食,才会南下。可正如唐卿所说,今年天气极为正常,这几只蛮人出现,或许只是偶然事件?
正在这时,一名军士来报:“将军,流浔国西北都督求见。”
“快请。”
步千洐放下酒杯站起来:“将军还有军务,我二人先回帐中。”
唐卿却笑:“不必。你二人既是唐荼的知交,但坐无妨。”他这么说,步千洐也就无所谓地坐下。
过了片刻,只见一身着紫色锦袍、头戴高冠、身材浑圆的中年男子,小步快跑上前,朝唐卿一拜:“下官诸葛瑾拜见大将军!大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福泽深厚!”
唐卿微微一笑:“诸葛都督多礼了,折煞本将。都督请坐。”
只见那诸葛都督抬手一抹额头的细汗,一脸讪笑道:“大将军,听说您昨日擒了三名蛮人?”
唐卿静静点头。
“唉!此事都怪下官!”诸葛都督叹道,“下官……治下不严,有一小队士兵,私自深入密林,误闯蛮族猎场,蛮族这才往南追杀……”
唐甜“啊”了一声,唐卿缓缓点头。
诸葛都督继续道:“想是那几个蛮人胡乱冲撞,这才惊扰了大将军,实在是罪过!罪过!”
“原来如此。”唐卿道,“昨日三个蛮人已经被格杀了。”
“那便好那便好!”诸葛都督目露喜色,“此事都因我流浔而起,我国君听闻此事后,大发雷霆,命下官送来黄金千两、锦缎三百匹……”
唐卿失笑摇头:“不必。”
那诸葛都督唯唯诺诺地退下了,唐甜对破月二人解释道:“蛮族以狩猎为生,听说他们视牧场为极神圣的地方。流浔国的士兵向来羸弱,这次还惹出事端,连累哥哥,真是可恶。”
唐卿神色宽慰:“事情水落石出,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