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宴席散去,各人便回帐中休息。
唐卿一回到军帐,就秘密招来几名心腹,将诸葛都督今日的话道与众人。众将皆沉默不语,其中一人道:“当真如此简单?”
另一人道:“若不是这个原因,还有什么理由令蛮族南下呢?”
唐卿沉思片刻,问诸人:“我军有多久未入丛林巡逻?”
“立秋之后,天气寒冷,便未再巡视。”
唐卿淡淡笑道:“若是林中忽然多了一队大军……”
有将领失声道:“将军,你怀疑林中有伏兵,才惊得蛮族南下?”
唐卿点头:“大胥去年发兵,已平定东南诸国。北侵意图昭然若揭。若是他们派一支奇兵绕行到此处,实在令人猝不及防。而流浔曾是大胥属国,万一两国联手……”
他的话匪夷所思,却叫众人心惊肉跳。
“那怎么办?”有人问,“可要禀报皇上,发兵大胥?”
唐卿摇头:“此事皆是我的猜测。若要验证,也不难。”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作战地图,最终停在一角上。
“森林险恶,若是大军深入,既要能随时对我边关发动袭击,又要补给水源,还要避开蛮族牧场。如果让我选,他们的屯兵处,只有……”他长指在地图上一点,“文峡山脉。”
他的容颜苍白而疲惫,眸中却是犀利的光芒。
“传我军令:斥候队立刻动身,搜寻文峡山脉。”
众人退下了。
唐卿靠在椅子上,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个人名:步千洐。
其实步千洐只是中级军官,按理说根本不能引起唐卿这样的一国大将的注意。但唐卿自小是个谨慎细心人。这些年来,他一直通过在大胥的细作,传来领军大将的资料。与旁人不同,他也关注一些中级军官的情况——因为他清楚,这些中级军官,才是军队的未来。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注意到步千洐这个名字。因为他发现,这个人虽然官职不高,却几乎没打过败仗。甚至……很多次,都是以少胜多的大捷。
一次还可以说是侥幸,许多次,则很值得推敲了。
于是他专程让细作送来步千洐的画像,他心想,他日若在战场相遇,一定饶步千洐不死。他要真是百年难得的将才,自己愿将他请入麾下。
却未料昨日蛮人发难,步千洐近在眼前。
十三言之不详,唐卿稍一推敲,便知端倪。只是蛮族异动,步千洐这么巧便在此处,不能不令他生疑。所以他才有那个猜测——是否大胥军队已北上偷袭?
但愿……不是这样。唐卿淡淡地想,即使是为了十三,他也并不想杀他。
“此处可以屯兵。”步千洐指着破月从一座军帐中顺来的地图,慢慢辨认出文字,“文峡山脉。”
破月蹙眉站在一旁,奇道:“你对着地图看了半宿,得出这个结论的目的是?”
步千洐将地图折起放入怀里:“不知道。”
“不知道?!”
“就觉得不对劲。或许是流浔国屯兵在此,想要攻打君和?那我便速速给大胥通风报信,前后夹击,不算对不起十三。”步千洐将她肩膀一搂,“索性你再整治些烤肉带上,咱们去文峡峰顶观日出。”
破月失笑:“吃货!”
翌日太阳落山,唐卿面沉如水等在军帐里,终于等到了返回军营的那队斥候。
“为何去了这么久?”一名将领率先责问,“不该天明便返回吗?文峡山脉上可有异状?”
斥候队长面色古怪地点头:“有人。”
唐卿脸色微变:“多少兵马?”
那斥候队长却摇头:“不是。只有两人。”
众心腹不明所以,唐卿脸色沉静难辨。
斥候队长这才详细汇报:“昨日末将带人到了文峡山脉,搜寻到天明,并未发现屯兵。在半山腰正欲折返,忽然闻到一阵肉香……”
“肉香?”有人不太相信。
斥候队长点头:“末将当时也十分奇怪,带人悄悄上了峰顶,却只见地上一摊篝火,还扔了些油腻腻的竹签。我们立刻四处查探,忽地只觉后背一麻,已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
“过了片刻,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月儿,咱们在山下就给他们让道了,却还是被他们搅了兴致。’
“一个极好听的女声答道:‘你不能怪他们,这山又不是你的。’
“那男的笑道:‘各位军爷,我们这就下山。请转告十三他哥,步某此行并无恶意。多谢款待,今日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