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小屋正面的门和墙同时被撞倒,无数弓箭手在夜色里蓄势待发,慕容静静站在他们最前头,面色冷肃提剑望着屋内的二人,眸中杀意凝聚。
慕容一路疾行,心急如焚。方才虽听破月出声报了平安,却依旧焦急。如今撞开门一看,却见一名男子背对着自己,将破月抱在怀里,不由得心头震怒。
“撤手!”不待其他护卫出手,慕容挺剑便朝那人后背攻了过来!
那人动作竟如鬼魅般极快无比,将破月一松,身形一偏,便朝旁退出了数步。然而破月见他退开,以为他又要走,怒喝道:“步千洐你别走!”
此语一出,慕容骤然一惊,剑意瞬间凝滞,呆呆地转头,看着那人。却见月光下那人静静而立,虎背蜂腰,面目俊朗,眸色温和,不正是死而复生的步千洐是谁?
慕容慢慢地、一步步走到步千洐跟前,四目凝视。
“小容。”步千洐一把抱住慕容,慕容亦紧紧回抱着他。
“大哥!”慕容眼眶一热,滚滚热泪淌下。
步千洐亦是眼眶湿热,松开他,却依旧抓住他的肩膀道:“对不住,叫你们担忧了。”
慕容见他双眸清澈,喜道:“我听月儿说你眼瞎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步千洐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清心教治好了我的双眼,但也让我吃了点苦头,后来逃了出来,拜一位高人为师,一直在山中学艺。”他不愿提及当日手脚筋被断的惨状,只简单带过。
慕容听他轻描淡写,有些疑惑。但思及他终于回来,已是万幸,也就不再深究,只握着他的手道:“这,实在是好极!好极了!”
“为何不早点来找我们?”冷冷的声音,却带着微微的颤抖,在两人背后响起。
两人同时转头,便见破月白着张脸,眼神暗暗地盯着步千洐。她本就只着单衣被颜朴淙掳了出来,方才又弄得灰头土脸,此时瘦瘦小小站在半堵废墟前,神色恍惚,便似一个被遗弃的提线木偶,弱不禁风。
慕容心头一疼,也没多想,脱下外袍,走到她跟前,为她披上。步千洐目光静静滑过他二人,淡淡道:“学艺未成,不便离去。”
破月回想今夜与他相处种种,哪里还觉察不出,他原本不打算相认!此时听他语气极为冷漠,只觉得遍体生寒。
“那今日为何又要来?”破月冷着脸逼问。
慕容一想,已明白过来,问道:“是大哥从颜贼手上救了月儿?”
步千洐和破月都没作声。步千洐偏头看着一旁,破月却紧盯着步千洐。
慕容心头没来由地微痛,仿佛又回到当年在婆樾城的牢房里。
步千洐跟她才是一个小天地,而他根本融不进去。
步千洐却未答话,只看向慕容:“小容,你跟我来。”
步千洐跃上屋顶,顷刻不见。慕容快步跟上去,两人很快并肩而行,一直到了条幽静无人的小巷,步千洐才停步,落在一棵大树下,转头看着慕容。
他微笑道:“我原本不打算惊动你们,只想远远瞧你们一眼,过了除夕便走。若不是今日老乌龟忽然对……她发难,我人已经在去东路军的路上了。”
慕容一听就明白,只怕步千洐暗中跟着破月,才能在第一时间救下。
他心里某处,隐隐地、重重地塌陷下去,面上却始终有温和的笑意:“大哥,我与月儿并无夫妻之实,她、她一直在等你,她心里只有你。你勿要误会了她。现下你回来了,自该带她走。皇兄那边,你不必担心……”
每说一句,慕容只觉得心底那个洞,就要大上一分,慢慢就有锐利的痛,从那洞口爬上来,开始一点点噬咬他的心。但他语意丝毫不缓,他知道必须说个清楚分明。
步千洐静静望着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义弟。曾几何时,这性格直爽率真的义弟眸中,也染上了无法言喻的隐痛。
步千洐也因“并无夫妻之实”这句话,心头起了些许涟漪。但他暗自平复,微笑着拍了拍慕容的肩头:“傻小子,我并没有误会你们。一直都没有。我当日并不是因为……这一年来,若不是你护她周全,早遭了老乌龟的毒手。我心中对她的念想早已淡了,你们已经是夫妻,今后我只当她是弟妹,勿要再说胡话。我志在从军,今后自会来探你们,勿要挂念。”
他的坦言相让,却未令慕容有半点轻松。他见步千洐神色真挚,这一番话竟似发自肺腑。而他转念思及自己对破月的爱意,却愈发愧疚痛楚。
步千洐见他神色凝重,宽厚地一笑,复又将他重重一抱。只是两人虽都无言,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个念头:我便将破月让给他,又有何妨?
这厢,破月独坐于庭院中,心绪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