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一对年轻男女一前一后走着,走在后面的是抱着正在安静睡觉的婴儿的女人。
“敬崇,你爸妈知道……暖暖的事吗?”女人忽然开口问道,她柔和的眉目间带着一丝担忧。
走在前面的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女人,目光从她柔婉的脸上转移到婴儿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随即展露一抹明朗的笑容,说道:“暖暖就是我的女儿,阿爸阿妈都会喜欢的!”
“可……”
“你要担心的是如果我阿爸阿妈太喜欢暖暖而不舍得我们再带暖暖离开该怎么办,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
正如他所说的,在家里翘首以盼的两个老人见到五个月不到的小婴儿后,都表现得十分热情,忙前忙后的帮着照顾小婴儿,对这个大城市来的儿媳妇就像在对待稀有物品似的,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吃饭时碗筷都是送到她手里边来的。
能够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的父母俩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思想上挺开明的,而且热情好客,对人诚恳,很快就让她放下了担心,在老家小住了一段日子后他们就回城了。之后每年至少回来两次,寒暑季都会回来小住,过年的时候回来陪老人过年,农忙的时候回来帮老人下田干农活。
小婴儿也渐渐长大了,能够自己跑动,这个山头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小脚丫的鞋印,每每小家伙四处溜达时,他若干完了活儿就会陪着母女俩,有时是从这座山头翻到那座山头,有时是围着屋子捉迷藏。而农忙最辛苦的时候,忙得顾不上吃饭,温柔的妻子就会牵着小家伙的手,一起来送饭。
“爸爸?”“阿爸——”两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敬崇神情一震。意识从回忆的潮涌中挣脱出来,看着面前两张都带着担忧的脸,他微微笑了,说道:“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爸爸你在外头待得够久了,到屋里歇着吧!”暖暖看着穿着单薄的夏敬崇,眸底透着深重的忧虑,回到老家后,他的脸色就一日比一日难看,嘴唇都变得灰白了。他还时常坐在家门口看着院子发呆,一坐就是半天,每次去叫醒他的时候,她和阳阳都心惊胆战的,最怕再也叫不醒他。
“不要紧,看一眼就少一眼了,我想再多看看。”夏敬崇缓缓摇了摇头。
暖暖和阳阳的表情都僵住了,阳阳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眼眶沁湿。
眼看阳阳就要哭出来了。暖暖哽着嗓音微微低哑地说道:“阳阳你去屋里拿件外套来。”
阳阳看了眼暖暖,低低地应了声,转身走进屋里。
“暖暖。”夏敬崇喊暖暖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她。
“爸爸,我在。”暖暖应道。
夏敬崇抬手。指着院子里一个小浅坑,用着怀念的语气问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那里摔跟头的事吗?”
暖暖顺着夏敬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个浅坑后,怔愣了。她没有回话,实则是时隔已久她那时又小,现在已经记不得这事了。只是隐隐感觉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你小时候走路总仰着头,不爱看脚底下的路,经常摔跤,在那个小坑里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我记得你初次换牙的时候还在那里摔掉过一颗门牙,当时你可宝贝那颗牙齿了,就算松动得要脱落了,你都舍不得拔掉,时不时还会舔一舔看牙齿还在不在,那一跤将你宝贝的牙齿摔掉了,你整整哭了一个小时。后来我劝了你好久,你才舍得将掉落的牙齿埋起来。你去那个小坑里挖一挖,应该还能找到你那颗宝贝的小门牙。”夏敬崇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暖暖。
这时,阳阳拿着一件外套走了出来,连同一起出来的还有艾丽。
“卡瑞特今天不能来了,他被人拖住了,要明天早上才能过来。”艾丽说道。
夏敬崇点头,温和地说道:“让他处理好事情再来也不迟。”
“晚饭做好了。”艾丽接着说道,自打跟着暖暖学会了中国菜的做法后,午餐和晚餐她都会精心准备一桌中餐菜肴。
四个人回到了屋里,开始吃晚饭。
眼看十一的假放完了,夏敬崇催暖暖去学校,暖暖却并没有走,她深知这是最后相处的时光了,如果她就这么走了,一定会后悔一辈子。见暖暖态度坚决,夏敬崇也没有再勉强。
第二天一早,夏敬崇将暖暖和阳阳叫到身边,让他们陪他四处去看看,因为很多地方坐轮椅去不得,夏敬崇则由姐弟俩搀扶着走过去,一路向他们家的田地走去。
熟悉的路,陌生的是这条路上已经长满了杂草,也许再过十年,这条路将不再是路。
他们家人丁向来单薄,到了他父亲那辈就成了单传,等他也死了后,家里就只剩下阳阳了。
没有人打理的田地上再也见不到那整齐的庄稼,杂草已经半人高了,田坎边的三棵桔子树上坠着一树桔子,向阳那边一片黄橙橙,已是成熟可以采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