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极为可怕,极为渗人,亦极为诡异,即便左护法身边站着的是横江,横江也是听得毛骨悚然!
左护法与横江一体同源,本就长得一模一样,全因要掩人耳目,左护法才变成了如今这番没有五官面目,只额中长着竖眼的怪异模样。
他没有嘴巴,故而虽可以通过仙门手段,不需嘴唇舌头,就能发声,但是左护法平时依旧话语不多,除非夏侯翼主动开口问他。
他没有耳朵,虽能不用耳朵就能将周遭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可即便当初在青风大幕上,许多仙门弟子对横江和夏侯氏冷嘲热讽,左护法也一直沉默不语,不肯出头,就好比那一切与他无关。
做法没有嘴巴,没有鼻子,于是旁人豪饮高歌之时,左护法只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亦或是便会一朵火焰刺绣模样,回到横江衣袖之上。
左护法少言、寡语、不饮、不食。
在夏侯翼看来,左护法这性格,孤僻得让人难以理解。
可事到如今,左护法仰头大笑,笑得格外猖狂……
他没有嘴巴,却在放声大笑的时候,面部皮肉不停的抖动,又用手硬生生在脸上撕开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随即那哈哈大笑的声音,就从血淋淋的口子里响了起来。
如疯似癫!
笑了良久,鲜血落满衣,左护法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他张合着由撕裂伤口化成的血盆大口,朝横江拱手施礼,道:“尊上可否赏我一口酒喝?”
横江拿出一个酒坛,递到左护法手中。
“好酒!”
左护法赞道:“仙道世间里,发明酒水的人,真是亘古少有的天才!这个时刻,此情此景,若无烈酒助兴,简直愁煞人也!”
横江问道:“左护法何故如此?”
左护法咕噜噜将烈酒全喝光,再用手掌在脸上一抹,伤口消失不见,便会面容平整浑然无面貌的模样,随后才有声音自左护法身上响起,道:“有毅力者,方能道心稳固。有智慧者,方能静思己过,勘破魔障。道心越坚定,就越是固执,越是执迷不悟,心中魔障就越难勘破!尊上有大毅力,方能道心无双,可魔障也会因此而坚固至极。若无大智慧,怎能勘破?尊上既有大毅力,又有大智慧,如此心性,万古难寻。我做了尊上的左护法,自能跟着尊上,水涨船高。君不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前程似锦,我怎能不喜?我乃尊上左护法,有朝一日,终能一仙之下,万仙之上,我怎能不喜到癫狂?”
旋即,左护法饮酒而歌,唱着极其奇怪的歌谣,这歌的词句之声虽婉转动人,可横江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一种独特的语言,却不知是盛行于何时,在什么年代又被世人遗弃,不再使用。
唱着唱着,左护法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他捏了一道法诀,将先前喷洒在胸口的血液,清理得干干净净,随即胸腹之下,就像是下雨一样,酒水淅淅沥沥的往下淌。他本就是横江心魔所化,没有肉身本体,如今变成人样,也不过是靠着法术而已,此番撤了法术,自然腹中装不了酒,哗哗而落。
夏侯翼远在高空,却因左护法高歌之时,情绪太激动,声音太洪亮,以至于高空之上的夏侯翼,也听到了左护法的歌声。而左护法那唱歌的独特语言,同时也勾起了夏侯翼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久远回忆,他犹然记得,年幼之时,族中长辈曾教导过他一些古时之事,其中就有左护法唱歌之事的语言。只是,夏侯翼那长辈对于此种语言,懂得也不多,加之夏侯一氏智商一代不如一代,他教给夏侯翼的,自然更加残缺。
于是夏侯翼学到的,只算皮毛,他甚至不知此种语言,到底盛行于仙道世间里哪一个年代,也仅仅能听得懂左护法豪迈的高歌里,有着类似于“万世不忘”、“余恨绵绵”之类的词汇,似乎是在倾诉缱绻思念之情。
横江就在左护法身边,他听着听着,眼神变得越发的深远,叹道:“这歌,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左护法可否与我说说,这歌是什么来历?”
左护法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歌,我刚刚欢喜至极,喜极而歌,自然而然就把这首歌唱了出来,却不知歌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为何我懂得唱这首歌。”
歌曲豪迈,却带着几分玩转柔情,很是好听。
好听的歌,旋律多半朗朗上口。
横江素来记忆力很好,否则当年在宣明山,也无法于短短数月之间,将诸多要考的书本读得透彻,又研习了上白份试题,最终考了个榜首。
当左护法唱完之后,横江亦在心中,跟着唱了起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要唱,就好比左护法不知自己为何喜极而歌就唱出了这么一首歌谣。
唱歌之时,横江眼神越发的迷茫。
这首歌由他亲口唱出之时,似乎能勾起他内心深处,潜藏依旧的某些记忆,可仔细一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浓浓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