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结束,商业街拐角处的咖啡馆里人渐渐散去。暖融融的太阳透过玻璃斜斜照射进来,奶白色的窗框上缠着幼嫩的绿色枝蔓在这样的光芒下像是活了过来,慢慢地舒展着。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与松饼的甜蜜气息。
靠窗的位子坐着一对低声细语的小情侣,目光胶粘,情意绵绵。而离他们不远处,咖啡馆的角落里却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她从早晨开门便坐在那里,点了一杯咖啡后便缩在位子上再无动作。
像这样的咖啡馆里,每天都有人在独自等待,最后无非是俪影双行或是依旧形单影支。这样的场景太过司空见惯了,因此一直到那个人出现前,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等了很久。”
她抓紧了椅垫,有些僵硬地摇摇头。男人的目光略略一扫,轻易地将她所有的小动作收尽眼底。
“要喝点什么吗?”服务生迟迟不来,她只好自己开口问,免得过于冷场。
“不必。”
她的脸色便更苍白了一些,有阵阵的寒气从心底漫溢出来。她是有求于他的,连现在这点时间也是他的施舍,分秒都不容许浪费。
“突然打电话给您……我知道这很唐突,可是我再没别的办法。我……”她咬了咬下唇,将仅剩的一点自尊与傲气全数扫入地板底的灰尘堆里,“陆大哥,您能帮帮我爸爸吗?”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胸不错目地看着她。在这样近乎无礼的直视下她面如火灼,双颊红得要滴出血来。当然这并不是出于女性的羞涩,而是基于那份难以言述的羞耻。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她的手脚冰冷,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强忍住鼻酸,声音却带上一丝哽咽,“只说带去协助调查。”
“哦?”明显上翘的尾音里是明显的质疑。
她绞在一起的双手发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知道父亲犯了错误,但是从自己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并不会严重到需要隔离审查的地步。除非是自己了解的并不全面,或者……父亲还有事瞒着她。
可不管怎样也好,这些都不是重点了。她现在只想弥补父亲犯下的错误,可她有心弥补是一回事,组织上愿不愿意给机会又是另一回事。而面前这个男人,他或许能给她一个机会。
“陆大哥,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轻易地掐灭她的希望,“现在是在初期阶段,只要交代问题,不会太为难他。”
她强忍着眼眶的酸胀,声音却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陆大哥,我爸爸、我爸爸他年纪大了,我怕他受不了。”
“所有的讯问都会在公正合法的情况下进行,你不用担心。”他安慰道,“何况,涉及的数目也不是特别大。”
苏若童低下头,“这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身体一向很差,心脏也不好。我不放心,我想看看他,看一眼也好。”母亲去世后父亲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他出了事她的天便塌了大半。而本该代替父亲支撑起这一方天地的男人,尚对此一无所知。
“你真的只是想看一眼?”
她其实一直不敢正眼看他,这个男人的眼眸无比锐利。在这样一双眼的注视下,连久在社会场上打滚的人都会不舒服,何况是她。可眼下情况急迫,再怎么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乞求,“陆大哥,经济方面我会想办法,哪怕倾家荡产我也会还。可是我爸爸身体不好,能不能酌情从轻……”
“我不是法官。”陆东跃说话一贯沉缓,带着不容质疑的权威与笃定,“何况,现在也还没到那一步。”
她鼻尖渗出汗来。他的话意所透漏的一丝信息让她掐紧掌心冷静下来,问道:“没到那一步,是不是我们还有转寰的余地?”她的声音极小,带着十足的心虚气弱还有充满希望的试探。
‘我们’——陆东跃的嘴角几不可见地上翘,“确实可大可小。”见她目光骤然璨亮,他顿了顿,问道:“你有想法?”
苏若童先前心乱如麻,眼前一片漆黑。而陆东跃之前的话仿佛黑暗中的一丝光芒,引得她倾身相扑。得与失的巨大狂喜让她面对他突然的反问时,一时失语。
陆东跃看着她那涨红的脸蛋。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那时他刚从部里回来,听到西瑶的大嗓门从后花园传到前厅,一时兴起便转了过去。她当时正听着西瑶的口令打着倒退,一转身险些撞上他。那时天正冷,她穿着雪白的兔毛外套,连耳罩也是白茸茸地。
他觉得她就像一捧团绒绒的蒲公英,于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