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先生突然狠狠地瞪向了杜若,“你会用命保护好她的,是不是?”
杜若重重点头。
兰先生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捏得杜若有些生疼,“你若食言,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食言的代价。”
杜若挺直了腰杆,正色道:“先生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当瞧清楚了兰先生那双通红的眼睛,她不禁忧色道,“先生再这样下去,恐有走火入魔之险!”
“入魔,呵,我若是早些入魔,又岂会有那么多的悲剧出现?”兰先生终是松开了杜若的手,凄然说完这一句,便没有勇气再多看商青黛一眼,她转过了身去,“你悬壶堂的爹娘我会知会他们,待到一切安然了,我便会亲自接你们回来,这些日子,你们在外事事小心。”说完,兰先生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石屋。
杜若忧心忡忡地看着兰先生走远,她已经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杜若了。人越是年长,心思也会重些,看见兰先生今日这样奇怪的举动,她心头不免有些担心。
当小药童驾着马车带着杜若与商青黛在晨曦中渐行渐远,兰先生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石屋中,仿佛一切回到了数年前的苗疆。
“若梅,当年若是我直接闯入你们家,强行带你离开,你怎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
原以为,她最恨的是商东儒,是齐湘娘,却不想知道一切真相之后,她最恨的已变成了自己。
若是齐家知道白丞相的布局,那么这盘局已是必输之局。
阿竹当年是什么样的人,她心知肚明,即便是弄死了商东儒,她又怎肯把到手的灵枢院拱手交给商青黛?
若不是燕云华看中了商青黛,白丞相又怎会对她起了杀心?
所以,要保那孩子一世长宁,唯一的路还是要变天。
只有宋王登基为帝,只有齐家一败涂地,只有商东儒与齐湘娘两人都下了黄泉,商青黛才有真正安宁的一世。
这盘必输之局必须要扭转过来。
“若梅,再容我几日,待青黛一切安然了,我便把我这条命偿你。”兰先生走到了洞口,看着晨曦中的谷中秋色,“再冷的冬日都会过去的,希望我可以早些帮你接青黛回来。”
谷中突然响起了匆忙的兵甲之声。
兰先生走到了山洞口,却瞧见十名相府家将按刀快步来到了洞前,恭敬地对着兰先生一拜。
“兰先生,请速速随我等去救人!”
“三小姐出事了?”兰先生问了一句,没想到齐家的动作会比她想象的快。
相府家将连忙摇头道:“不是三小姐,是宋王殿下。他昨夜回到王府,便咳血不止,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了!陛下今日已颁下求医令,命天下能人医者速速……”
“他死不得!”兰先生怒喝一声,便快步走了过去,“我们出发吧!”
“是!”
十名相府家将紧紧护卫在她身后,一路走到谷口,那里已经备好了马车,待兰先生上了马车,车夫便扬鞭赶马,载着兰先生一路驰进了灞陵城。
皇家之事,总能轻而易举地成为百姓们的谈资。
从离了灞陵开始,到三个月后杜若她们来到临淮外的蛊医谷,杜若总能从百姓们的谈天中听见关于宋王险些病死的消息。
说的是,宋王被一个神秘的蛊医救下了性命,却自此不问朝政,颓然度日,再也不复当年风采。
这三个月来,看来灞陵发生了不少事情。
杜若想起兰先生临行前说的那些话,只觉得有些后怕,只是三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灞陵的亲友与兰先生一切可好?
临淮素来温暖,即便是冬日,也鲜少下雪。
杜若还是担心商青黛受凉,于是在蛊医谷的小楼中多烧了两个火盆,她将火盆移近了床边,微红的焰色映红了商青黛的脸颊。
杜若轻轻一叹,坐在了床边,轻轻地搓揉着商青黛略显冰凉的手,她偶尔握起商青黛的手,暖暖地呵上一口气,又仔细瞧了瞧她的眉眼,期待她能动一动眉梢。
只是,从上次她略微缩了缩脚到现在,商青黛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夫子,不要睡了,好不好?”杜若难过地问了一句,将商青黛的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眼圈微微有了些许红意,“是我没用……是我……医术……”
惊觉商青黛的指腹在脸颊上轻轻摩挲,杜若又惊又喜地看向了商青黛的脸——
她眉梢微颤,却睁不开眼睛,嘴角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夫子!”杜若激动地紧紧握住她的手,热烈地唤了一声又一声。
听着杜若的呼唤,商青黛努力地想从那片黑暗的混沌中跑出来,她努力地喊着阿若,可是,明明能感觉到杜若近在眼前,明明能感觉到指尖真实的触感,可为何她睁不开眼,也喊不出声音来?
商青黛觉得有些害怕,害怕以后一辈子都要这样看不见也说不了话。
当商青黛的手指突然有力地回握住杜若的手,杜若强忍的热泪盈眶而出,千言万语只能变作一句,“夫子,我在,我在。”
真实的温暖从掌心升起,杜若的声音也是那样的真实,商青黛觉得自己是醒的,可是为何看见的一切还是黑暗的,呼唤出来的声音只有一片嘶哑。
难道她……瞎了,也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