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寒风瑟瑟。
马车悠然行驶在去灵枢院的山道上,夜静得只能听见马蹄的哒哒声。
灵枢院,大门敞开,灯火通明。
学生们带着困倦之色端然立在庭院之中,只希望那个惹事的杜若早些回来,好让院主惩治之后,放他们回去睡觉。
商东儒脸色凝重,裹着大氅与齐湘娘并肩坐在众学生前面,不时地看向一旁的更漏,已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问阿满时辰了。
“到三个时辰了么?”
阿满仔细盯了盯更漏刻度,摇摇头,“回院主,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商东儒沉沉一叹,看向另外的小厮,“把我的铁戒尺拿来。”
众学生听见院主今日竟然请来了灵枢院最可怕的刑具,当下煞白了脸。
这铁戒尺与其他戒尺相比,多了铁板上的细钉,这一尺子打到掌心上,就是上百个小的血窟窿,经脉俱毁,那只手也可以说是废了。
小厮倒吸了一口气,不敢迟疑一分,快步跑向了书堂。
铁戒尺悬在灵枢院最大书堂的牌匾下,平日里用红布包裹着,自打灵枢院开院以来,只是听过此戒尺的威名,还从未有过哪个学生受过这个刑罚。
众学生在心头慌乱地想着,这个叫杜若的小丫头真的是犯了灵枢院的天条了!
陈水苏站在学生之中,越来越担心杜若,她冷汗涔涔,目光紧紧盯着敞开的大门,想到她还央着杜若帮她带糖葫芦回来,她的心又是一凉——若是小若回来的时候还带串糖葫芦,那不是火上添油么?
“小若啊小若,你可千万别傻乎乎地帮我带糖葫芦啊!”陈水苏暗暗祈祷着,却依稀听见了院外响起的马车轱辘声。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心倏地悬了起来。
“时辰到了。”阿满回头恭敬地说了一声,与此同时那个小厮也将铁戒尺给拿了过来,递到了商东儒面前。
“回来得正好!”商东儒从座上站了起来,却被齐湘娘悄悄地揪了揪衣袖,他低头看向了她。
齐湘娘勾唇笑道:“夫君,这么多学生看着呢,你那宝贝青黛,也该训上几句了。”
商东儒沉声道:“这些道理,我懂。”
“夫子,小心些,这里还有些余雪,踩上去有些滑。”杜若关切的声音响起,传入商东儒耳中,却是刺耳的凉意。
“你管好你自己。”商青黛的语声虽冷,却藏了一丝关切之意。
“呵……”齐湘娘乐见这样的结果,毕竟,杜若那小丫头才入院三日,便已得多位夫子称赞,这样的良材一旦进了太医院,对于她的侄女侄子而言,可是个不小的威胁。
“咳!杜若,你可知……你……”商东儒怒气冲冲地走到大门前,话才说了一半,脸上的怒意便慌乱地散了开去,他惊愕无比地看着立在她们身边的宋王殿下燕云深,惊呼了一句,“殿下?!”
燕云深眯眼一笑,“商院主,今日本王冒昧登门,还请院主多多见谅。”
商东儒连忙哈腰赔笑道:“殿下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殿下纡尊前来,是我灵枢院怠慢了才是,阿满……”
“茶,就不喝了。”燕云深走到了商青黛身边,亲手帮她拂去了自松树上掉落的些许雪花,话却是说给商东儒听的,“今日商小姐赏脸赴本王之约,本王可是安好无比地将她送回来了。”
商东儒脸上的笑意一僵,恍然明白商青黛今日是独自去找宋王殿下赴约了,可陛下已经看中了她,她难道那夜赏梅已看中了宋王殿下?
完了……这……这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子,日后如何是好?
商青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头对杜若道:“阿若,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歇息了。”
杜若点点头,刚欲跟着商青黛一起走回灵枢院,却被燕云深给叫住了。
“杜大夫且留步。”燕云深笑然一唤,却看向了商东儒,“今日本王在街上瞧见杜大夫施针救回了一个将死的小姑娘,杜大夫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医术,颇让本王欣慰。所以,既然本王要送商小姐回来,就顺路也捎了杜大夫一程。本王方才在马车上才知道,本王的好心,坏了杜大夫与院主夫人的约定,所以,本王在此特别向商院主要一个恩赦。”略微一顿,燕云深笑容一深,“商院主素来赏罚分明,应该不会责难杜大夫吧?”
商东儒连连摆手,道:“身为灵枢院弟子,救治病人,本就是责任。今夜不过是内子与杜大夫的一个玩笑罢了,我又怎会责难一个行医救人的好学生呢?”
“你瞧,本王就说商院主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所以你日后每过三日,便安心去给枣头村的那位老婆婆诊病,就算归来迟了,商院主也不会责难你的。”燕云深转头对着杜若微微眨眼,递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