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的沈统领很快被惊动, 心里暗道不好,匆匆赶了过来。
李昊面无表情地坐在军帐里。面前是没了气的尸首,还有一个鬼哭狼嚎的断腿军汉。
沈统领眉头拧成了结, 张口道:“在军营里,偶尔动手切磋无妨, 失手杀了人,非同小可, 是要被重处的。李公子,何必给自己寻这份不痛快。”
李昊动也没动, 冷冷道:“想怎么处置由你,让他们滚。”
沈统领:“”
按着军规处置,是要砍头的。
可这位李公子,就算是落魄了,也是天家血脉。他一个边军统领,哪敢对李昊动手。要是传到京城中的天子耳中,他还要不要命了?
不处置也不行。这等事一传开, 人人都不守军规,军中就彻底乱套了。
沈统领深呼吸口气,沉声道:“来人,将李公子带走。”
第二日, 李昊被送到了一百里开外的边城。
这里是一座边关小城,城墙坑坑洼洼,既不高也不厚。关外鞑靼族一年中至少要光顾两三回。
年轻能动的,都不肯留下,小城里就只剩下老弱妇孺。守城的边军,一共一百多个。其中有一半是伤兵。
还有一半,就如李昊这样,是犯了军规被送过来的。说不定哪一天鞑靼人骑马冲过来,一条命就交代了。
现在刚出了正月,天气渐渐回暖。如果是在京城,正是骑马踏春的时节。在这里,依旧冰天雪地。站在城楼上,举目望去,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冰雪。
没人喜欢守城楼,那里四处透风,冷得刺骨。
李昊来了之后,主动接下了守城楼的差事。
边城太冷了,他不得不穿上军中发的棉衣。
每日站在城楼上眺望,很快,英俊的脸孔就被吹得沧桑落魄。手上脚上都有了冻疮,天气稍稍好的时候,疼痒难耐。
其余军汉,时常凑到一起闲话。
“这个新来的李三,身手十分厉害,脾气也大。听说很有些来头,是被发配充的军。到了边军才一天,就杀了人。这才被送到这儿来。”
“管他什么来头,到了这里,就别想再出去了。就是死,尸首也埋在这儿。到了地下继续吹冷风。”
“呸!乌鸦嘴,说什么丧气话。年前鞑靼人才来过一回,怎么也得再等个三五个月才会再来。我们还能再多活些日子。”
这些闲言碎语,断断续续地传进李昊耳中。
李昊一律沉默。
他几乎从不张口说话。久而久之,得了个“李三哑巴”的绰号。有人当着他的面乱喊,被他一顿痛揍丢了半条命,再之后,就没人敢当面喊了。
四个月后,两百多个鞑靼骑兵冲击城门。
城里的百姓听到喊杀声,一个个面色煞白,躲进了自家的地窖里。这些鞑靼骑兵,冲进来乱抢乱杀一通,也就走了。倒不会斩尽杀绝。
守城的边军们,不能躲也不能退,每一次都死伤惨重。每次在援军赶来的时候,都是一地的死尸。
这一回,小城燃起狼烟,边军立刻点兵来援。沈统领亲自领兵来了。
然后,沈统领就见到了一地的鞑靼骑兵尸首,还有满身鲜血半步未退的李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