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奎端起茶碗轻轻一润嘴唇:“内阁也是看了通政司的奏疏,有些担心罢了。”
什么奏疏,担心什么?
顾凤年心中自然是难免会有些好奇,但他没有开口问,保持着沉默。
“看顾司正这神情似乎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朱文奎挑了眉毛,有些不满意:“这可不是小事啊,内阁都知道了,你主管特情司要是知情不报,那本宫回了京,可是要跟孙公公说一声的。”
这一句话,可是顶到了顾凤年的肺管子上。
他这根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就被朱文奎一句话将火烧到了他身上。
但虽然心里焦急,可多年的特情工作让顾凤年仍旧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更是轻笑起来:“殿下见谅,卑职特情司公务实在繁多,不知道殿下说的,是哪一件事。”
“还不是湖广汉阳锻钢厂一个年轻的工人回家路上猝死的事。”
朱文奎叹了口气,有些伤感:“连续工作六个时辰,一个月连休息都不舍得,导致劳累过度猝死路上,结果呢,因为不属于在工作岗位上死亡,工厂拒绝赔付,官司闹到了府里的通判处,最后还是以工厂胜诉为终。”
这都哪跟哪的事情?
一个工人死在哪里,工厂有没有担负责任,或者有没有欺凌老百姓更甚至与当地府县衙门之间是否存在见不得光的勾当,这和今晚这谈话有什么关系?
顾凤年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能报到中央去?
“人命关天,这能是小事吗?”似乎看出了顾凤年的心思,朱文奎又添了一句:“更何况,死者是技工学校毕业的,毕业之前在南京上学期间入了学生会,也是与会成员之一,他死了之后,几个南京法学院的同学专门跑到湖广替他打官司。
这事可就不是小事了,一个学生会组织,都开始想要影响地方公衙的施政断案,那还得了?
于是湖广当局就把这个发现报到了通政司,又转道了内阁,内阁就想了解一下,这南京的学生会,这些年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说到这里,朱文奎停住了话头,自顾自的添茶,但随后说出来的话,却让顾凤年开始额头冒汗。
“内阁听说的事可不少,譬如南京当地还有仿效类似学生会的组织,再搞什么工人会,然后江南各地有样学样,工厂、工地、码头这些个地方,什么工人组织、同乡组织那是层出不穷五花八门,虽然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报团取暖,争取合理利益,但到底也是让内阁有些坐不住。
顾司正,这些年父皇不太问事,朝政多交内阁署理,眼下地方出了这些事,内阁两眼一抹黑看不清楚才让本宫来查,你们特情司要是有什么发现,早报,好宽大家的心呐。”
“是,卑职下去马上重点跟进侦讯此事,但有发现,会立刻上报御前司孙公公那里。”
虽然心里面有些慌,但顾凤年还是有话把朱文奎堵住。
特情司是西厂管辖,西厂归御前司直领,跟内阁完全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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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朱文奎拿内阁来压他顾凤年,顾凤年还没有怕到腿软的地步。
想从他顾凤年嘴里套话,想都别想。
“好,有顾司正这句话本宫就宽了心,还望顾司正日后多与本宫通通气。”
朱文奎脸上带笑,起身送顾凤年离开,走到门槛处的时候,小声念叨了一句:“还是得麻烦顾司正一件小事,江南的事内阁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有所顾忌,日后顾司正上报御前司的时候,千万别提文圻。”
“放心,卑职......”
总算是结束了对话,顾凤年心头顿时轻松,堪堪前脚踏出门槛,后脚这随口一句就傻了眼。
侧着身子,正对上朱文奎那深沉看不见底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