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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浑人训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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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个性,呵,多么一文不值的一个词,你还能有脸在我面前谈及?

之前的二十年,你爹我忙于战阵,何曾要求过你去做什么?我让你精通诗词歌赋了吗?让你去学琴棋书画,学女红刺绣了吗?我何曾阻拦过你!

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学什么学什么,你说你想学射箭,我给你请的是三军第一甲的神射手,你要学骑马,我给你找大草原最好的骑手、马师。

还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做爹的来向你让步的?”

浑只是马大军的表象,自从当年那次审察之后,读书成为了马大军生命中一项新的课程,要不然,他今天绝说不出这番话,早就大耳光抽到自己闺女脸上了,而不是在这里第一次跟自己的子女如此平心静气的讲道理。

但纵是马大军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这番话听在马玲的耳朵中依旧刺耳。

“爹,我现在已经大了,即使没有你尊贵的身份地位,我仍然可以活下去,我已经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你明白吗?”

“哈哈哈哈。”

马大军笑了,笑的同时冲门外怒喝一声:“趴耳朵听什么呢,都给老子滚!”

门外影绰绰的身影顿时跑了个一干二净。

“你说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但你实际上哪一天的人生离开过我的帮助,你何曾真正的不需要我的帮助过!

你努力想想你这二十年的人生,你是全天下多少人羡慕妒忌的千金大小姐,你是盘水郡主,领着二品的诰命,当你每年过年的时候进入皇宫,可以近距离的听到皇后娘娘两句关切话语的时候,有多少道艳羡的目光看向你,让你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当你出门坐上马车,享受着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舒适便捷的通行,看到窗外那些为了活计忍风挨冻的贫农百姓的时候,你何曾离开过马车,去跟他们一道过那种生活。

你没有,你还会反过来说,做人要努力,不努力就没法进步,就活该忍饥挨饿受冻,如果你将这一些归功于你自己这几年的所谓独立自强,那简直是这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因为你一直在享受着我这个做爹的给你带来的数不尽的既得利益,却掉过头来高傲的、恬不知耻的跟我谈你的独立,你独什么立,你拿什么来独立。

当你离开这个家,身无分文、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时候还能靠着见得了光的正道手段赚取哪怕买一个馒头钱的时候,你在来跟我谈独立。

当你不依靠一个女人本身的本钱,只通过劳动和奋斗,就可以让你继续维持现在的生活的时候,你在来跟我谈个性。

如果你做不得,你就不要这么堂而皇之的说这番话,因为你没有资格。

你从出生就享受着我这个做爹的给你带来的一切,享受的心安理得,那么,你就必须为了这个家做出相应的付出,而不是只一味的索取,然后贪得无厌、索取无度的继续向我伸手要自由、要权力。

权力我可以给你,但权力对标相应的责任,你为这个家做出什么功劳了吗?你担负过这个家哪一块责任了吗?

还是说你爹我这戎马几十年的仗,你替我杀过敌、克过城、灭过国?

你是一无是处,没有一件我能够拿出手去到别人家府上对你进行夸耀的地方,燕王跟我说,说南京城的公子少爷哪一个都盼着将你娶过门,但人家图你什么?

图你漂亮吗,锦绣金陵城,数百家青楼雅倌,哪一个歌伶戏子不生的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还是说图你会骑马、会喝酒、能踩着桌子跟一群老爷们划拳摇骰子!

人家要的只是你的身份,要的只是借助娶了你做我马大军的女婿!”

这话已是说的相当难听,饶是马玲强于一般女流,也是哭的泣不成声。

“哭什么哭!”

这番委屈姿态,更是惹得马大军动怒:“你倒还委屈上了,怎么着,老子说话难听了,入不得你耳了?

好家伙,你这二十年活得够滋润啊,这就受不得、骂不得吗?

你出门去感受一下,这个社会原比老子今天骂你的这几句更刻薄、更残忍一百倍!”

说到这里,马大军沉默着喝了两杯茶,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当年,你爹我奔袭河内,千里密林,毒障蛇虫。饿吃鼠蚁,渴饮血尿,才活活熬见第一个人烟村落。最后硬闯皇宫,百刃加身而不死。

夜夺顺州,站在狭隘的城门洞里为了夺门,任由利箭攒体,一只眼也是那个时候被射瞎的,我拔矢啖睛,一战克定。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在你面前倒苦水,拉同情。而是我想要告诉你,任何一个吃过苦、受过累的父亲都不愿意自己的儿女再尝试一遭,我的奋斗,很大的一部分就是因为有你、有你的几个弟弟。

封妻荫子,他就是一个武人这辈子实现自我生命价值唯一的动力。”

书房内陷入到一片静默之中,而在这漫长的煎熬之后,在马大军充满期冀的目光下,马玲做出的反应却让马大军大吃一惊。

只见马玲猛然拿起一把墙上的短铳,对准了自己的下颚。

“你要干什么!”

马大军几乎要疯了,吓得满脸苍白,双手张开僵硬着:“放下,放下!”

“不!”马玲一脸的泪,却是坚定的很:“爹,女儿不孝,但女儿实不愿意嫁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如果你苦苦相逼,我只能一死了结,将这条命还给您。”

“不嫁,不嫁了。”

生怕闺女喝了酒脑子转不过来,马大军只好先认怂:“咱不嫁了,你先把枪放下成吗,回房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早再说。”

“这件事,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马玲拿着枪,手指一直搭在扳机之上,一步步退到门槛处,拉开门,猛然跑了出去。

‘啪嗒’一声,枪掉在地上。

马大军本打算快步追赶,但脚一踏出门又生生顿住。

月光下,看着马玲消失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默默的捡起地上的枪,马大军对准头上的天。

‘嘭’!

自己多年未曾回来,但家里的枪内却有上膛的子弹。

不用多想,必定是马玲做的,她早就准备好了,等的就是这一天的以死相逼。

而且她的激烈抗拒,也并非酒精作祟。

看向不远处手足无措的警卫,马大军再次叹气。

“将府内,所有兵刃火枪全部送到南京府衙门,以后绝不允许再有。”

“是。”

亦在此夜,熟睡中的朱文圻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的走过去拉开大门,就看到一脸带泪的马玲,听到后者那句让他瞬间清醒的话。

“咱们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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