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朵朵一时之前,无法消化兰姨的话,如果不是今天兰姨告诉她这些,她永远都不会懂,唐景森竟是为了保护她。
他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喜怒无常,刚才还对她发了火,突然又温柔地搂她在怀。
在医院,对她大发雷霆,差点掐死她;
回到兰苑,更是凶残地拽着她的脚,将她拖上楼,她当时都以为,他会杀了她,她好害怕他不相信她。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他做给别人看的,他在保护她,否则,她可能成为第二个许晴玉。
钱朵朵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她好想他,也好心疼他……
“钱小姐,唐总对你真的很好,三年了,我没有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兰姨说完这些后,起身离开了餐桌。
钱朵朵拿出手机,那些落水后,她的手机不能用了,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为她准备了新手机,卡都装进去了。
她拿着手机去了花园,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被人接了起来,“他在洗澡,你有事吗?”
邓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的时候,钱朵朵吓得差点丢了手机,她不敢出声,默默挂断电话。
她怎么忘了,今天他们订婚呀,这个时候,应该在过浪漫的夜晚。
唐景森听到动静,从浴室出来,“谁的电话?”
“不知道。”邓卉若无其事地说,说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醉死过去的唐丝丝,说:“丝丝,她舍不得走。”
“她再坚持一年,就能毕业了。”唐景森没有多说什么,拿着热毛巾走到床前,轻轻擦了擦唐丝丝的手,看见她脸上的妆,一时无法下手。
邓卉笑了,说:“我帮她卸妆吧,你做不来这些。”
“辛苦你了。”唐景森把毛巾递给邓卉。
邓卉熟练地替唐丝丝卸了妆,清洁干净小脸蛋儿以后,帮她做精油按摩。
唐丝丝喝醉了,便很安静,随邓卉折腾。
“卉儿,你也累了一天,我去隔壁开间给你休息,我来照顾丝丝。”唐景森开口道。
邓卉自嘲地笑了,“我留下来照顾丝丝,你去隔壁休息吧。”
“卉儿……”
“丝丝是你妹妹,又何偿不是我的妹妹,一起守着她,顺便聊聊天。”邓卉坦言道。
唐景森搬过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邓卉躺在唐丝丝身边,看着她熟睡的小脸,想怪她,又怨不起来。
今晚本是他们的浪漫之夜,唐丝丝却醉倒在他们的床上,注定她和唐景森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邓卉心里很清楚,唐丝丝醉了,可以让人送回去。
今天的伴郎团阵容强大,无论是李轩,林逸凡、陈安泽,甚至是花花公子顾锦辰,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送唐丝丝回唐家大宅,都不会有问题。
可是,唐景森却直接让服务员将喝醉的唐丝丝送到他们的新房休息,然后唐丝丝就直接在床上睡着了,现在弄都弄不走了。
唐景森是故意的,唐丝丝躺在他们的大床上,她能怎么办?
主动跟他说:今天我们订婚,要不去隔壁开间房啪啪吧?
这种话,邓卉说不出口,她只能把唐景森留在这个房间,她也不出去。
“逸凡哥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丝丝的心思,为何没有上门提亲?”邓卉在唐丝丝身边躺了下来。
唐景森看着邓卉,“他的心不在丝丝身上吧。”
“你怎知,丝丝暖不了他的心,他的心又不是铁打的。”邓卉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一片柔情。
唐景森别开头,没有回应她,慢步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说:“很晚了,你睡吧,我看着丝丝就好。”
“景森,你不敢回应我的话。”邓卉情绪有些激动。
唐景森嗤笑一声,道:“不敢回应你,说过你,你现在可是名嘴,知名女主播。”
“其实我更喜欢以前的生活,自由自在。”邓卉淡淡一笑。
“说说你的事迹来听听,让我崇拜一下你。”唐景森半开玩笑地说。
邓卉听了他的话,神色莫测地看着她,“你的失眠还没好吗?”
“我找到了一个替我治失眠的人,但是需要长期巩固治疗。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一个女孩子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害怕吗?”唐景森扯开了话题。
“怕呀,我记得那是2014年末某个黎明,坐了十小时飞机之后,我到了一个陌生城市里。清晨被窗外清真寺的晨祷声叫醒了,外面天还昏黑着,海鸥漫天鸣叫飞翔,看不清远处的海面。只见百米开外一间清真寺高耸的宣礼塔泛着黄色微光,虔诚的穆斯林们一天首次晨祷。
我出发前,按常规,寻找当地联系人,拟定采访计划。冲突地区采访的规矩:找司机、找翻译、找向导、找线人。乱世浑水捞票的多,贴心靠谱的少。有司机会开出天价,但靠他,枪擦着前挡风玻璃你总能闯过去。”邓卉说的很轻松,唐景森却听得惊险万分。
枪擦着前挡风玻璃,去冲突地区采访,她堂堂邓氏千金,不过千金小姐的生活,却要做战地记者。
“万一死在那里,回不来怎么办?”唐景森目光深邃几分,他感觉好像第一次认识她,另一个邓卉,抛开邓氏千金的外衣下,那个真实的她。
邓卉笑了起来,说:“我若是回不来,你不正好解脱了吗?我回来了,那就必须嫁给你。”
唐景森看着她,许久说不出话来,这三年,他一直在逃避,她也是。
邓卉不肯待在国内,一直枪林弹雨地在战地工作,其实就是逃避他。
她在等他,等他忘记许晴玉,接受她。
如若他不能接受,那她就不回来,谁都知道她在逃避,在等待。
以她条件,追求她的世家公子能把凤城大道给排满了,她心里就一个唐景森。
“卉儿,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这门婚事也许会让你失望。”唐景森平静地说。
“只要那个人是你,我就不失望。你不知道,我跟着半吊子翻译进入战地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要是死了,那就算了,我活着,就一定要回去嫁给唐景森。有次在土耳其南部仅临“伊斯兰国”的边境小镇,约定的向导就放了我鸽子。时间久了,我也能一些突发事件中,提前嗅到城镇平静外表之下有子弹摩擦过空气的凶险。我在这样的环境里,都能生存下来,说明什么?”邓卉笑望着他。
唐景森唇角微扬,道:“说明你命不该绝。”
“说明,你注定是我老公,我怎么都死不了,老天爷留着我这条命回来嫁给你。”邓卉知道,唐景森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选结婚,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妻子,那一定是她。
“也许吧,你在那种环境中采访,最重要是什么?司机,翻译,亦或者提供线索的线人?”唐景森换了个话题说她的工作,让她继续讲下去。
邓卉谈到自己的工作,马上就来了精神,激动地说:“当然是线人,线人对地形熟悉,能带我找到地图上没有标注的现场,联系某名反对派人物或搭上某个恐怖分子。线人往往最有价值却难以捉摸,问题是,我作为一名空降记者,没有在当地长期经营这种资产的可能,只能临时相信某个线人,然后把命交到他手里。”
“你的经历可以写本书了。”唐景森打趣道。
“子墨说过和你一样的话,看样子,我是该抽时间整理我的采访记录了。我曾被一名黎巴嫩线人带着在真主党大本营贝卡谷地穿行,去找举家偷渡到黎巴嫩的叙利亚难民。那是个冬天,山间积雪泛着阳光,柏油路一片片坑洼,两侧掠过的那些城镇不知是在新建,还是在拆除,就那么暴露着钢筋水泥荒弃着。这位线人中年卷发,一路一边自吹自擂,一边盯着我手里的美元满眼放光。”邓卉回忆起了过去的一些经历,一一讲给唐景森听。
唐景森做了一个很好的听众,也许他不能成为一个好未婚夫,但他起码能做一个好听众。
“叙利亚大马士革,我还曾被一名线人几道转手,最终得到消息,有个年轻司机肯拉我进当时战火最激烈的中部城市霍姆斯。那天上午我站在路边等,约定时间40分钟后,一辆老款绿色吉普停在跟前。拖着行李进车,只见后排座椅印着十几个泥巴脚印,车里膨化食品遍地开花,像坐进了小时候玩的那种海洋球。”邓卉是微笑向唐景森讲述了她做战地记者的一些经历,唐景森笑而语,一直听她说。
“作为记者,你有冲到现场的欲望,我能理解。中东战区,生存与死亡的界限如此模糊,有时昨天驻足的街角,今天就有可能被不知从哪儿打来的子弹一枪毙命,你能活着回来,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唐景森是真的觉得她命大。
其实他有考虑过,万一邓卉在采访时发生意外,他应该做怎样的应急准备。
但是邓卉的生存能力特别强,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依然活着回来了,还完成了采访任务,着实让人钦佩。
“在冲突地区报道,说做风险评估是瞎扯,这里没有安全与危险之分,只有去与不去……我其实完全可以撂挑子走人的,但我就想趁年轻的时候,做一些大胆的尝试,以后也不会后悔。我活着回来了,我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邓卉最快乐的时光,显然不是在这里。
做战地记者虽然辛苦,但是她很快乐,她有成就感。
回来以后,没有自由,她是邓氏千金,是唐景森的未婚妻,是电视台的新闻主播,她有很多角色要扮演。
“卉儿,你还记得许晴玉吗?”唐景森突然问道。
邓卉笑了起来,看着唐景森,“景森,你好像忘了,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唐景森自嘲地笑了,“你的生日宴上,她是你的朋友。”
“她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不想作任何评价。在我的生日宴上,撬走了即将与我订婚的男人,你们在一起之后,我跟她就不是朋友了。她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国内,也请你不要再问我有关她的任何事。我累了,睡觉。”邓卉有些气愤,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唐景森。
唐丝丝感觉身边躺了一个人,伸手就抱过去了,“逸凡哥……”
邓卉叹息一声,没有推开她,就由她抱着,今晚,她就当唐丝丝的逸凡哥了。
唐景森颀长的身子往后一仰,静静地看着邓卉,她已经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他和许晴玉的确是在邓卉的生日宴上认识的,那次生日宴,其实算是变相的相亲宴了。
邓老爷子为邓卉挑选女婿,当时,唐景森、林逸凡、顾锦辰都去了,邓老爷子一眼相中了唐景森,邓卉也对他有意思。
唐老爷子打心眼里喜欢邓卉,得知邓卉对唐景森有意思,非常高兴,两家的老人一拍即合,就开始张罗,想撮合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许晴玉。
唐景森爱上了许晴玉,邓卉一怒之下,申请做战地记者,走人了。
今晚,也许他不该说起许晴玉,但是许晴玉生前的朋友并不多,他一直在纠结她的死,为何要自杀。
唐景森从心底里,其实并不愿意相信,他的父亲逼死了他心爱的女人。
手机突然嘟了一声,唐景森拿出来一看,他在某网站注册的买家帐户,收到一条消息。
一朵小奇葩:我想你了。
唐景森看了一眼通话记录,里面有一个钱朵朵打来的电话,当时他去浴室给唐丝丝弄热毛巾,邓卉替他接的电话。
但是现在,唐景森已经没有办法给钱朵朵回电话了,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他也不好现在离开房间。
他拿着手机,想了想,回过去一句话:“哪里想?”
钱朵朵其实并不确定他在不在,不敢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用其他的方式联系他,会不会被邓卉看见,所以她才在卖家中心给他留言,没想到他居然回复了。
一朵小奇葩:想你,很想很想,我在你酒店对面的路口。
迷雾森林:这么晚,谁让你出来的,马上回去。
一朵小奇葩:你别生气,不要怪兰姨和黄叔,我现在就回去。
唐景森立即起身,走出了房间,他离开的时候,邓卉的身子动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出声,继续假装睡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钱朵朵拍了拍座椅,对老黄说:“黄叔,我们回去吧。”
“好。”老黄刚启动车子,钱朵朵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唐景森打来的。
她有些害怕,她这么任性,大晚跑出来,唐景森肯定生气了。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接了电话,“唐总……”
“你在那儿不许动,我马上过来。”唐景森说完挂断电话,走进了电梯。
电梯到一楼,他快步走出酒店大堂,跑了出来,马路对面,他看见了她站在路沿石上,挥舞着双手。
唐景森快步穿过马路,快到钱朵朵面前的时候,她笑着朝他跑了过去,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自己开车过来的?”唐景森冷着脸问。
“我偷车的时候,被黄叔发现了,求了他好久,他才送我过来,你不要怪他,是我缠着他……”钱朵朵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唐景森看着娇小的她,依赖地抱着他不放,心软了,无奈地说:“朵宝儿,我要拿你怎么办,你不听我的话,单车不买了。”
“我不信,那位设计师说,回去就给我设计一款适合我骑车风格的车,光是给我测量身体数据,就用了三个多小时,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单车都做好了。”钱朵朵笑着扬起头看着他。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考到回驾照……”
“我想你了,我等不到考到驾照。我就是想你了,想你了。唐景森,我说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唐景森笑了起来,打趣道:“有多想?”
“你订婚了,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就想你了,就是难过了。”钱朵朵像个任性的孩子般冲他吼着,然后踮起脚尖想吻他。
唐景森站得笔直,她晚上出来穿的运动鞋,加上本身只有一百六十三公分,居然踮着脚尖都吻不到他,她气急败坏地说:“你就不能低一下头吗?”
“不能,但是你可以高一点儿。”唐景森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腿缠上他的腰,与他目光相对,“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有。”唐景森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