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谨言甩蹬下马,行了个半礼。
连着温小婉这种穿来的,看过地图后,都清楚地知道了塘州栈道是多么险要的玩意了。
塘州与蜀州相连,有一处长达几千米的栈道,处在两山之间的悬崖之处,栈道两侧都是深达百米的悬崖峭壁,一个不小心掉下去,那就是碎尸万段。
温小婉第一次在聂谨言那里看到塘州栈道的地图时,又因有一张很肖似李太白脸孔的靖王爷插嘴,温小婉不想联想,都不得不联想到了李太白那首脍炙人口的《蜀道难》。
今日总算到了这处传说中的塘州栈道,温小婉趁着聂谨言和靖王爷商量事的时候,再次扒脖出去。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李白诚不欺人,大自然鬼斧神功的笔触,总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无论哪个时空,都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温小婉也从这连绵的高山险川里,看到了呼呼欲出的危险。连着昨天晚上,被她忽略掉的黑衣人,也及时出现在脑海里,造紧张空气了。
温小婉这种白目都能觉到危险,靖王爷和聂谨言怎么能感觉不到。
靖王爷的神情难得慎重起来,还把手里的衣服样子,放到了马车中间的檀木小桌上,拿出图纸,双手摊开。
马车帘被守在马车外面的老太监挑起,聂谨言带着那张沾满风霜却依旧面无表情的脸,长身玉立,站在了马车旁边。
“薄景云和龙耀他们过这里的时候,可有出事?”
靖王爷看完手里的地图,交给旁边站着的老太监,由老太监过手,递给了聂谨言。
这样的地图,聂谨言随身也有一份的,还在重要地方,做了特殊醒目的标志,绝对比靖王爷那个崭新的好像刚画出来的地图,更有战略价值,但靖王爷递过来了,他也不好推辞,抬手接了过来。
“顺王爷与薄副帅带领的大军,经过塘州栈道的时候,并未遇到任何偷袭。”
战报早几天就送到了,若无意外,今天晚上顺王和薄景云所带的大军,就能顺利抵达玉洲。到达玉洲,也就距离玉门关不远了。
他们那一路行程极快,又都是大军的精锐,兵强马壮到连这一路上常年出没的土匪,都为了避其锋芒,暂时歇业了,自是没有任何滋拢,掠尘而过。
按理,有大队先锋开路,他们这个步后尘的,理应顺当才对,怎么会招来黑衣人呢?
昨天晚上,聂谨言之所以能提前预知到他们会遇袭,而去了温小婉的屋子,除了得到一些旁枝末节的消息,主要还是因为白天行军时,观察道路两旁,已经嗅到一些不对的气味了。
“正因为他们过得太顺利,本王这里……未必能顺了!”
靖王爷扶着老太监的手背,从马车里腾身出来。他站在马车上,向四处高山峻岭望了望,“聂总管有什么高见?”
聂谨言垂了垂眸,慢慢地说:“属下愚钝,并未想到什么良策。”
温小婉倚在马车里面的靠枕处,笑嘻嘻地全程欣赏靖王爷和聂谨言一狈一狼地斗法,两只都不是什么好人。大难临头,还都装作气定神闲,互不想担对方的责任呢。
聂谨言不肯开口发表意见,靖王爷也不强求,他不以为缺了聂谨言这盘菜,他这饭席就开不了张。
于是,靖王爷略沉思后,以午时埋锅造饭为由,暂停了行军。
由着侍卫队匆匆支了一座中军大帐,他又换好了一套墨绿色四爪蟒蛇袍,召齐他手下所有大将,汇聚中军大帐,共同商讨如何渡过塘州栈道。
聂谨言并没有进去。那不是他的天地。说到底,他的身份不过是靖王府的总管,远够不上可以进中军帐的。他在这方面,一向很自律。着实对不起,外界传言他张狂的谣言。
他站在中军帐门口不远的地方,望着塘州栈道最高的麾天崖,若有所思。
“聂谨言,”吃饭喝足的温小婉,瞧着左右无人注意他们,凑到了聂谨言的身边,悄悄地说:“一会儿过栈道的时候,你离着靖王爷的马车远一点儿。”
聂谨言心头一跳,一把拉住温小婉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那你呢?”如此危急之时,温小婉还顾着他,他很是感动。
温小婉没有聂谨言的气力,回握的时候轻轻柔柔,如她此时的心情,“你放心,我不傻的,我一会儿装那个……,你懂的,就是装……,我就可以回自己的马车了。”
每月必来的那位亲戚,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得很重要。
“这个想法委实不错,但靖王爷不能有事,他出了事,我难逃其责,”
哪怕皇太后薄氏,也很想靖王爷这里出乱子,但却绝不想在他儿子睿王龙麒,还没有从南方治水中顺利脱身时,靖王爷就挂了。
至于皇上……,怕是巴不得以这个治自己一个死罪呢。
温小婉觉得有理,沉吟了片刻,笑道:“既然这样,那最好连马也不要让靖王爷骑啊,我有主意了,一会儿我去劝靖王爷,他穿过百家百样的衣服,还没试过穿普通兵士的服装是什么样的呢,劝他今天试一试,他若能穿的不那么骚包,伪装成普通将士,危险程度也就下来了。”
聂谨言福至心灵,“嗯,然后还装原先的行军布置,把王爷的马车护好,确实可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无论是聂谨言还是温小婉,都觉得他们两个的主意商量得很好,不管中军帐里,商量出个什么结果,过最后那处最危险的栈道口时,一定要按他们的主意走才好。
只是他们料到了开始,料到了中间,却没有料到结果。
中军帐里商量出来的结果,与他们两个的意主不谋而合,靖王爷那边在温小婉的一力推赞下,决定改走平民路线,体验一把生活,只有一点要求,要温小婉也不坐马车,化个男妆,陪着他。
温小婉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她最近这几天,坐马车坐得确实有些腻了。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如此的万全之策,却仍是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