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的炕上,坐着一个女子,穿着灰色的衣衫,身子周围围着一床破旧的棉被,修眉长目,脸色白的好像没有血色,虽然嘴角含笑,却依然给人清冷如雪的感觉,正是李琮瑄。
她的气色倒是还尚好,比之当日在囚牢之中李琮心见到她时要好了很多。只听她开口言道:
“这大年节间,三妹这般尊贵之身,怎么倒来了我这苦洞寒窑,只可惜我这里无甚可以招待的,便是连一碗热水也没有。晨轩,还不请四殿下坐。”
李琮心听她言语尖酸,也不想理会,坐到了窗边的木桌旁,见桌子上的一个粗瓷碗中泡着一碗野菜一样黑乎乎的叶子,水面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碴。
只听李琮瑄说:
“这是晨轩秋天里从院中的角落里采的野菜,晾晒干了,平日里宫里送来的口粮不够吃,晨轩便往饭里绊了野菜充饥,也幸亏有了这些野菜,这些日子下雪,又赶上过年,宫里已超过半月没有送过柴米,若没有这些野菜,恐怕我们早就饿死了。
看到院中的老树了吗?当日抄家,就剩下这一棵未曾被砍去,府中的利器又都被查抄走了,这些日子都是晨轩用了一双手,折了干树杈,扒了树皮来给我取暖煮饭,现在连树都扒光了。。。”
“小姐。。。”
李琮瑄被慕晨轩打断了话头,也不着恼,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她注视着慕晨轩道:
“不瞒妹妹说,虽然如今我落到这般田地,心中却欢喜无限,这辈子能得晨轩这样待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妹妹说是不是?只是可惜了晨轩为陪着我受了很多罪。”
“是啊!”
李琮心听了她的话由衷的言道。她看着桌上的这一碗野菜想,如果有一日自己能有一个人象慕晨轩待李琮瑄这样对自己,便是和他天天吃野菜,也比得上世上的任何珍馐美馔。
转念又想,如果自己有一天沦落到了李琮瑄的地步,影衣一定会象慕晨轩一样,做到对自己不离不弃,自己又何必艳羡他人呢?
想到此处,便觉释然,接着说: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三姐能得晨轩如此真心,的确不易,自当好好珍惜才是。至于宫里的事情,倒是我以前疏忽了,小妹回去后定当安排妥当,不再让姐姐为日常用度再发愁。”
李琮瑄听了这话,舒心的笑了出来,转头对着慕晨轩说:“晨轩,还不代我向四殿下谢恩。”
没成想,对面站立的人,竟然象木雕石塑一般,对她的话恍然未闻。
“晨轩,晨轩。。。”
直到李琮瑄声音渐高,喊了数声,慕晨轩才象从梦里惊醒一样回过神来,却不知道李琮瑄在叫自己干什么。
李琮瑄脸色已有些不对,却没有发作,强笑着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慕晨轩才依言要对李琮心跪拜谢恩,却被李琮心扶住。
李琮心低头扶他的一瞬间,才发现他的手指破损的厉害,伤痕累累,有的指甲已经脱落,想是用手扒树皮所至,再加上手上的冻伤,裂口、老茧,当真惨不忍睹,除了形状仍然修长优美,哪还有当初半分的白皙润滑。
李琮心心疼不已,忍不住捧起了他的手,却不敢触碰,只怕动作稍大,便弄疼了他。她心中焦急,忽然想起自己怀中常带着的宫中御用的羊脂玉膏,滋润皮肤,最有奇效,连忙掏了出来,一点点小心的涂抹在他的手上。
慕晨轩此时一动不动,任由她捧着自己的手,小心呵护。空气中弥漫着羊脂玉膏甜美的味道,静的仿佛能听到两个人浅淡的呼吸声。
方涂了一半,忽然传来李琮瑄一声咳嗽,在静谧中显得十分突兀,李琮心不由的停了动作,慕晨轩也抽回了自己的手,两个人方醒悟到刚才的不知不觉中的亲密暧昧,脸上都有些发红。
见了他们两个人的情形,李琮暄在一旁涩涩的开了口:“晨轩,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自己没有手吗?何敢劳四殿下为你亲自涂药疗伤。”
李琮心听到她拿出一贯高高凌驾于慕晨轩之上的主子态度,心中十分的不爽,心想他这样好的一个男子,为了你牺牲这么多,痴心以对,他若是能拿出一半的情意对我,我便是为他死了也心甘情愿,你对他却还要拿出主子的架势来,哪里对得起他对你的一片真情。
有心驳斥她几句,见慕晨轩在一旁站着,只是低头不语,想来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现在替他强出头,他却不一定愿意,等自己走了,吃亏的还是他,自己又如何管得了。
这样一想,也不再与李琮暄计较,只是将手中的羊脂膏尽数塞到了慕晨轩的手中,嘱咐他涂抹在身上的裂口处,并答应他日后会送来治冻疮的药膏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