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坤宁宫内烛火昏黄,窗外却是月朗星稀。
*初歇,萧清婉忍着身上隐隐的疼痛,起身穿了寝衣,将床上垫着的帕子拿了起来。雪白的帕子上,染着一抹嫣红,恰似雪里红梅,美不胜收。萧清婉双颊绯红的坐在床畔,将帕子仔仔细细的叠了,便走去妆台边抽出描金刻花抽屉,另拿出一方帕子卷裹了,小心的收了进去,才又走回床畔。
赢烈在床上躺着,侧着身,看着萧清婉行事,见她回来,淡笑道:“觉得如何,身上还疼么?”萧清婉低着头噙着笑,不肯说话,赢烈便又问了一句。萧清婉才轻声道:“皇上好没正经。”赢烈坐了起来,从后面环住她,道:“只咱们两个的时候,不要喊朕皇上,朕不想你同她们一样。”萧清婉将头略略转开,望着赢烈,道:“那臣妾该如何称呼?”赢烈道:“你将朕视为什么人,就怎样称呼。且喊一声来听听。”萧清婉心念一转,便知他所指为何,就红着脸细声细语的道了句“夫君”。赢烈就笑了,在她颊上亲了亲,道:“朕也唤你作婉儿,好不好?”萧清婉轻轻点了点头,道:“在家时,家父母也是这般称呼臣妾的,此是臣妾的乳名。”赢烈笑道:“这般,才显得亲昵。”萧清婉看了看外头如墨般的天色,道:“已是中夜时分了,皇上还是早些安歇罢,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呢。”赢烈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道:“才说过,你就忘了。”萧清婉低笑道:“是婉儿一时改不了口,就请夫君安置了罢。”赢烈剑眉一扬,在她耳边道:“今日瞧着你是初识人事,就罢了。待来日,休想朕这般轻易饶了你。”萧清婉听了这话,羞赧不堪,更不言语了。
赢烈见她娇羞不胜,更显俏丽,心中虽是动情,但究竟怜惜她初领*,就压了性子,只揽了她睡下了。萧清婉偎在赢烈怀了,心中既有些淡淡的甜意,又有些钝痛,胡思乱想了一阵,不敌困倦也进了梦乡。
翌日清晨,东方天际才只微微发白,萧清婉便醒了。睁眼便见着赢烈合目安睡,轻轻一笑,悄悄的起了床,也不唤宫女进来侍奉,自己开了衣橱,想着今日穿什么。她正在出神之际,窗边忽而飞来了两只绶带鸟,在窗台上你啄我一下,我扇你一翅子的打闹起来,就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萧清婉慌忙走去,待要赶走它们,却听床上赢烈道:“什么时辰了?”萧清婉走了过来,回笑道:“才寅时二刻,时辰还早,夫君可再睡些时候。”继而又轻轻问道:“是婉儿吵醒夫君了?”赢烈道:“是窗上的鸟叫,把朕吵醒了。”萧清婉道:“不知哪里飞来的两只绶带鸟,婉儿这就去赶它们走。”赢烈坐了起来,拉过她的手,道:“绶带鸟是吉庆的鸟儿,想必是为了贺咱们来的,这般知趣儿的,你又何必撵了它们?”萧清婉笑道:“虽是这般说,夫君可是睡不成了呢。”赢烈道:“卯时就要上朝了,朕就起了罢。”萧清婉就走去开门唤了宫人——今日该是绛紫文燕当值,捧了一应物事进来服侍。自己也走去拿起了龙袍,待赢烈洗漱已毕,就伺候着穿了。
就有皇帝日常贴身服侍的小内监禀报了进来要为皇上梳头戴冠,赢烈止了,对萧清婉笑道:“不知皇后擅作此道么?”萧清婉亦笑道:“在家无事时,看母亲为父亲盘过的,臣妾也记了一二在心上,只是怕一时盘的不好,皇上不要怪罪。”说毕,就走来,立在赢烈身后,拿了平素自己用的玉梳,先替他细细的梳理的头发,待齐整了,就放了梳子,右手放在头发根上,左手就紧紧的拧了发束,在头顶盘了几圈,将发尾塞进了髻里,就好了。赢烈看了看,见发髻结实精致,就笑道:“很妥帖,拿冠来罢。”萧清婉就自内监手里接了平天冠,替他端端正正的戴了。赢烈笑道:“往后,朕在这儿歇宿,这差事可就是皇后的了。”萧清婉俏皮一笑,道:“皇上不嫌臣妾粗笨,臣妾就接了这差事。”
陪着皇帝用了早膳,赢烈便去上朝,萧清婉这才回房内梳头,明月捧了步摇华胜来,萧清婉看着摇了摇头,道:“外头日头正盛,戴着这些没得刺人眼睛,又压得头沉。左右今日没人来,就拿簪子挽了罢。”明月就替她挽了个堕马髻,插了一支东珠攒顶的玉簪子,青莺捧了花盘进来。萧清婉看了群花中,夹着玉簪花,明月观她神色就拈了一朵要为她簪上。不想萧清婉道:“不戴这个,另换别的。”明月不解,问道:“昨日皇上还赞娘娘戴玉簪花雅致,如何今日就不戴了?”萧清婉淡淡一笑,道:“虽如此说,还是有些避忌的好。他宠我时,自然万般都好,若将来有一日,我失了宠,这些事可就都是把柄了。”看明月仍是不明,索性就道:“昔日弥子瑕见幸于卫灵公,私自驾了国君的车马去探望母亲,这在当时是当受断足的重罪。卫灵公知道后,只是称他孝顺,并不提违制一事。又有一次,弥子瑕吃到一种桃子,觉得味道很好,就剩了一半给卫灵公。卫灵公又赞他对自己情深,爱吃的东西也肯分一半与他。然而待弥子瑕年老色衰时,不慎得罪了卫灵公,卫灵公便道:‘他曾假传圣旨私自驾我的出马出行,还给我吃他吃剩的桃子。’弥子瑕前后行径未变,只是他不再受宠,昔日做过的事,在君王眼里就都成了错了。眼下皇上待我虽好,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为上,这满宫里都是眼睛,别让谁捏住了把柄,生出事儿来。”在旁侍奉的青莺明月听了,都道:“娘娘教诲,奴婢们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