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捱了小半月,到了九月初八,京城复大震如初,有那才新起的房屋,泥浆尚未干透,便瞬间崩颓,木兰阁倒是没什么大事。≧ ≧
容悦把那箱子珠玉饰典当了,又抵押了一座陪嫁庄子,买粮买盐买蔬菜买帐篷和油灯等物,不拘人数,只消是流离失所的灾民,都施粥治病,且给暂居之所。
“格格那片庄子前临水后背山,风水极好,只是现如今在灾里,卖不出价钱,我一连问了几家,给的价钱都不理想,甚至都不及先前抵押那座山庄了。”程沛交代着,“若是缓一缓,能多上一倍价钱不止。”
容悦将抄经的湖笔放回青花瓷山字笔搁上,沉思半晌,方说:“这庄子是我额娘生前最稀罕的,不到不得已我也不想脱手。既然先前典当的银子尚有结余,此事便提前打听这些个儿就是了。”
程沛应了声嗻,又细细将韩启文要传达的事说来:“韩公子说,起先咱们施粥占得是自家的绸缎铺面,后来又因灾民多,又把左右的铺面盘过来,白白多了一笔开销,且那地方逼仄,上千口子人吃喝拉撒全在一处,出了事倒不好。不若将帐篷雨布等都送到京郊的村子里,那里原就有朝廷的灾民安置署衙门,只是施粥舍药不如咱们大方,搬到那里有官府做依托,真有什么事,也好掰扯。”
容悦点点头,说道:“这位韩公子见识的是。”
和萱听到这话,菱唇微弯,心中也赞那韩启文虽读圣贤书,却也丝毫不迂腐。她眸光流转,透过半开的雕花菱床望出去,见一个男子匆匆赶来,唇角的笑容凝滞,冲容悦道:“格格,大爷来了。”
容悦正抬头看去,只见法咯三步并作两步赶来,一进门便说:“六姐,宫里的苏嬷嬷来了。”
容悦不敢怠慢,忙整理妆容,往前头花厅拜见。
苏嬷嬷依旧如以往,一双黑睛中泛着精明干练,见容悦要行礼,忙上前一步扶着她手臂搀起来,略做端详,说道:“姑娘清瘦了。”
“多谢嬷嬷关怀,”容悦抬手轻撩了下鬓,又问:“太皇太后老人家可安好?”
“主子万安,”苏嬷嬷拉着她手说道:“眼下还在震中,奴才长话短说,是太皇太后打奴才来请格格千万往西山行在去,这地震可不是顽的。”
见容悦似乎要推辞,苏茉儿又补充说:“您拿嫁妆施粥的事,太皇太后都知道了,她老人家算定您舍不得粥棚,已经同皇上商议,自十五号起,由朝廷从户部拨人过来接手钮钴禄家所有粥棚。您典当那些饰摆设,太皇太后也命人去吩咐不许变卖,等光景好过来了,她老人家再一一为您赎回来。”
容悦听到这,泪盈于睫,忙跪下道:“谢太皇太后、皇上恩典。”
苏茉儿将她扶起,含笑说:“姑娘快请收拾收拾罢,车轿都在外头候着了,所有穿用一概都是全的,您只需带些紧要的物事便可。”说罢又仿佛玩笑似的叮嘱,“太皇太后可吩咐了,您若再不肯,奴才们绑也要将人绑去。”
话说到这份上,容悦不敢再推辞,留下清莲和宁兰在府中照应,带着和萱、春早收拾了一个箱笼,随苏茉儿同去西山。
西山位于京西,是太行山余脉,庙宇棋布、洞壑深邃,颇有些江南情调,古人作诗赞誉:十里青山行画里,双飞百鸟似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