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宪兵拉开后座门,低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一个男人缓缓探身,走下了车。因为背光,他脸阴暗中模糊一片。可这并不妨碍苏弥看清,这是个极高大挺拔男人,西服笔挺、皮鞋裎亮。他双手插裤兜中,走到地上几个男人面前,微垂着头,似乎打量。
如果说之前几个宪兵残忍暴力,已令人害怕。那这个男人,管不发一言,管没有动手,却令人感觉到他沉默中威严和冷酷。
“告诉你们头。”他声音有一种冷静低沉,“我不喜欢背叛。”
“是!大人!我们错了!我们老大错了!”地上人欣喜流涕。
他却看一眼一旁手下:“一个人就够了。”
手下们点点头,抬起枪。“砰砰砰!”数声轻响,地上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皆倒下。而失了一只眼珠那人侥幸存活,却已吓得瑟瑟发抖抱着自己头,低声呜咽。
“还不滚!”一名宪兵喝道。
那人连滚带爬,踉跄着跑出了小巷。
苏弥量往墙角缩了缩,可那个男人,却抬起头看了过来。虽然还看不清他眼神,苏弥却心中一惊。
杀人灭口……他们会放过自己么?
正当她心惊胆战着,那人却毫无征兆朝她走了过来。
路灯下,男人如同黑色乔木,高大而安静。
她看到一张年轻而硬朗脸,自黑暗中浮现。五官出乎意料沉静英俊,仿若来自上古伟岸雕塑,自暗沉河水中平静而出。
他凝视着苏弥,目光比她见过任何人都要沉静锐利,无端端给人强烈压迫感。
苏弥身躯越来越僵硬。他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伸手解开自己西装外套。这原本该是个危险信号,可他动作端重柔和,令苏弥有些许疑惑。紧接着,他竟然亲自抬手,把外套披苏弥身上。
苏弥彻底呆了。
然而没等苏弥道谢,他已转身,漠然声音传来:“杀了她。”
他头也不回走向轿车,站后宪兵,朝苏弥掏出了枪,对准她眉心。
年轻宪兵脸沉静而冷漠,丝毫不因一个年轻而无辜生命,即将死自己手上而迟疑。苏弥第一次面对黑洞洞枪口,只觉得喉咙瞬间哽咽,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做,会不会很痛,或许死亡只有一瞬,然而可以预期死亡瞬间,如此令人不甘而惊恐。
她不甘心,她真不甘心。命运到底跟她开了什么玩笑,为什么她会这里到底地球和自己21年成长记忆,是真存,还是她一个迷梦?
她苦涩笑了起来。却不知道,衣衫褴褛清瘦女孩,被外套包裹得那么娇小女孩,夜色中绝望而悲凉笑意,令杀人无数宪兵,瞬间也有些恍惚。
接下来举动,完全不经思索,不受大脑控制。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几乎是温柔伸手,轻轻抓住了宪兵冰冷枪口。
她用伤痕累累却依旧纤细柔软手指,将对准自己枪口移开。宪兵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没有开枪。
其他几个宪兵察觉异样,纷纷回身,掏枪对准了她。
而她死亡威胁中,却恍若丝毫未觉。她鞋早奔跑中丢失,她赤着冰凉肮脏足,走到车前,那个人身后。
她慢慢蹲了下来,轻轻抱住他西装笔挺双腿。
“求求你,救我……”她小小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痛楚,抬头看着他,“求你,别杀我……”
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他手下,她面前杀了这么多人;也是他,亲口下令杀她灭口。
可他也是这么多时间来,唯一一个,用自己干净而华贵衣服,小心翼翼将她包裹人。
街灯流光中,男人慢慢转过侧脸,比夜色还要冷漠坚硬。那一瞬间,苏弥恍惚惊觉,这男人明明比任何人都无情,她却异想天开向他哀求援助?
“我从不帮人。”男人低头,看着她扣自己长裤上、污渍斑斑手指。
后面几个宪兵已经走上前,弯腰准备将她拖走。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瘫他们臂弯中。
却这时,她听到他冷冷清清声音道:“我只做利益交换。你用什么,换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