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风尘拾起地上的钥匙,走过去解开了小狸锁骨上的锁以及四肢的锁链。
“这根锁链,我不敢拔,等回去找郎中来治理吧。”他对着小狸锁骨上的锁链,皱眉道。
顾葭苇擦干眼泪,弯弯嘴角,“小狸,走,姐姐带你回家。”
慕容风尘吹响笛子,风影二人立即出现,并找来轿子护送小狸回去。
因为轿子只能容下一人,顾葭苇执意徒步跟在轿子旁边,不肯离去,她不停地对着里面的小狸说话。或是那些二十一世纪的冷笑话笑话,或是她的近况。
只是因为疼痛,小狸早已昏迷过去,便一直没有回答。
慕容风尘也徒步跟在顾葭苇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干裂的嘴唇,疲惫的笑意,倔强又不失温柔的眼神。
怎么办?难道他真的爱上了皇帝的女人?
慕容风尘没有再把他们带进红吟楼,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宅子,那里有全京城最好的郎中——上官云。
到了慕容祖宅大门口,顾葭苇轻轻唤着小狸,轿内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瞬时有些着急,猛地掀开了帘子,只见小狸歪在木板上,双眸紧闭。
她慌了神,下意识地回头喊道:“慕容风尘,你快过来看看,小狸他,他怎么闭着眼睛的?”
慕容风尘一听,连忙上前,因轿内太小,顾葭苇不得不退出来让他进去查看。
须臾,他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抱着小狸走出轿子,“没事,只是太累了睡过去而已,你先别急。”
说完,一行人走进宅子,眼尖的管家立刻派小厮去请了上官云。然后走至慕容风尘面前,微微弯腰行礼,“主子回来啦。”
“李叔,叫人送来热水和干净的衣服,通知上官云过来我房里。”慕容风尘直接越过他,步履匆忙地带着顾葭苇左拐右拐,走进自己房间。
顾葭苇一双眼睛扑在小狸身上,见慕容风尘把他放在床上,立刻扑上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小狸,小狸你醒醒……医生马上就来了,不怕……”
不久,上官云就出现在了门口。顾葭苇顾不得他的长相有多俊逸,冲上前去扯着他的衣袖,“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小狸……”
上官云额前滑过三滴冷汗,多久没听到别人叫他大夫了?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向慕容风尘比了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走到顾葭苇身边,“我们先出去吧,上官医治人的时候不喜欢有他人在场。”
她回望他,眸子里装满了不确定,慕容风尘笑笑,拉着她走了出去,带好门。
上官云立即从袖中拿出针灸包,开始为小狸诊治、包扎伤口。
顾葭苇站在门外,来回不安地走动。已是午膳时间,管家过来询问慕容风尘是否可以用膳,他望着顾葭苇一脸焦急的模样,吩咐道:“再等半个时辰。”
管家领命离去,慕容风尘走到顾葭苇面前,扳着她的脑袋,强迫她望着自己,“你安宁一点,他会没事的。”
“可是……”她皱着眉,下意识地就要反驳。
“没有可是,现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保证回来之后你弟弟已无大碍。”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守着。”
“真的不去?不去也得去!”他霸道地单手揽住她的细腰,飞上屋顶,往宅子后面的紫竹林飞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弟弟他……”顾葭苇惊得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不满地说道。
“我说了你弟弟交给上官一定没问题,马上就到。”
顾葭苇没再说话,她突然觉得挺不对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容风尘对她就不一般了,至于是哪里不一般,她也说不上来。
这,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也注意到她了?
不一会儿,他带她飞进了竹林中,在一间小竹屋面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她试着推开了竹屋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我爹娘以前住的地方。”
“你爹娘住的地方?”顾葭苇伸手拂过桌椅,满室的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里面的所有家具虽然看似简陋,却都是用竹子做成的。
“自从五年前我娘消失后,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也不准我派人过来打扫,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慕容风尘似是毫不在意,就在隔着层灰尘的竹凳上坐了下来。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爹一直在找我娘,但是直到他去世,都没有找到,只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望着她的眼睛,“我娘在宫中。”
顾葭苇一下想得通透起来,“所以你经常夜探皇宫,还和皇帝成为了朋友。原来都是为了找你娘。还没有找到吗?”
“嗯。”他走到梳妆台前,抽出一幅画放到顾葭苇面前,“这是我娘的画像,我今天带你来,就是希望你在皇宫能帮我一二。”
画卷慢慢打开,画中的女子长得和上次静儿给她看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
越是深看,顾葭苇就觉得她越是眼熟,“我好像在宫中见过她,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了……等我想到了,就让静姐姐通知你吧。不过,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你弟弟,慕容府上养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还有,我也会尽量帮你拿回清律的解药。”说道这个,他的头微微低了几分,像是在认错。
顾葭苇一瞬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弯弯嘴角,“解药不着急,我吃了清律至今,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况且,我身体里还有另外一颗毒药,说不定正是清律,才压制住了它的毒性。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我弟弟,就真的要麻烦你照顾了,他现在身体一定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慕容风尘没有说话,望着那张故作坚强的脸,他的心像是硬生生地被人用手揪住,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没有多说什么,再一次揽住她的腰,飞出了竹屋,回到宅内。
上官云已经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喝着茶了,见他们二人回来,埋怨道:“真是风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工作,慕容,必须给我涨点月钱。”
慕容风尘望都没有望他一眼,直接跟着顾葭苇走至床边,上官自觉没趣,跟慕容风尘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小狸果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像是沐浴干净,头发也已经洗净拭干,虽然小脸苍白地吓人,但是好在伤口都被涂好药包扎完毕,不复之前惨不忍睹的局面。
她轻轻地在小狸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不敢再触碰他的四肢,跪在床前轻声道:“小狸,不能贪睡知道吗?姐姐再过几个时辰就得回去了,你醒来啊。”
小狸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地覆盖着眼睛,投下一片阴影,似乎没有做梦,是个好觉。
慕容风尘拍拍她的肩膀,“上官说他马上会醒来的,我们先去用膳吧。”
“我不去了,没有胃口,你们先吃吧。”她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小狸,生怕错过了一点小小的动静。
慕容风尘也没有动,他记得爹生病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天天守着,不肯吃饭不肯睡觉,生怕错过了他醒来的每一个瞬间。
恍惚间,他觉得跪在床前的就是自己,失去母亲,又即将失去父亲的自己。
床上的小狸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似是伤口开始疼痛,顾葭苇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惊慌失措,忙转过头来问道:“他怎么了?怎么皱着眉头喊疼?难道还没有好吗?上官大夫呢?”
“你先别慌,”慕容风尘按住她的肩膀,“这是上药后的正常现象,待会儿他就会醒。”
“真的吗?”她更为紧张地望着小狸,果然,过了一会儿,小狸幽幽转醒,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见到了她。
“姐姐……”
“你先别说话,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我去给你倒杯水。”转身抹了抹眼泪,她迅速倒了一杯水,慕容风尘坐在床边扶起小狸,让他躺在自己怀里,顾葭苇就势给他喂了水。
小狸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便开口道:“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笨蛋,不许说这样的话,咱们姐弟俩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懂了没?”她放下茶杯,刮了刮他的鼻子,流露出自然的宠溺。
慕容风尘放下小狸,说道:“我去给你们端些食物来。”然后提步走了出去。
顾葭苇坐到床沿上,微微弯着嘴角,“还好你没事,真的担心死我了。”
“姐姐,你不嫌弃我吗?我……”
“白痴,你姐姐我是那种人吗?一日为弟终身为弟的懂不懂啊?以后不准乱担心了,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又别扭又板着脸的臭小孩,过去的事情咱们就当他被狗咬了一口,以后咱们姐弟俩就相依为命,一起赚钱!”
“……”小狸望着激情澎湃的她,没有开口,他怕一开口,就会泣不成声。
“啊对了,你应该有一大笔银子或是珠宝才对,藏在哪里啊?给姐姐我交出来,亏我还把自己存的私房钱都留给你了呢。”顾葭苇像是又变回了那个聒噪她,因为笨拙如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小狸走出**的阴影,只有尽量避而不谈。
不一会儿,慕容风尘便送来了午饭,给小狸喂了一些小米粥,他便嚷着很累,倒头就睡着了。
顾葭苇给他按了按被角,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往慕容风尘书房走去,如月等六人和芸娘、乐师已经等在那里,再过三天,红吟楼就能够重新开张。
她推门走进,如月等六人便起身恭敬地请了一个安,“见过顾姑娘。”
“呃,你们叫我小苇便好了,其实按辈分,我应该要尊称各位一句姐姐的。”顾葭苇连忙应道,走至芸娘旁边坐下。
“孙乐师,今天我再唱几首曲子,你把它们写成谱给辰月、揽月、望月三人。另外,你们三人也要多加练习,学无止境,曲子要多少有多少,关键要看精不精通。”
“是——”三人娇滴滴地出声应道,而孙乐师也是直接摆好二胡,准备就绪。
顾葭苇想起曲子,张口就唱了林俊杰的曹操,确认孙乐师已经熟稔之后,才对辰月道:“这首曲子比较适合琵琶,你要精通,并铭记于心。”
辰月点头称是。
她又唱了几首,孙乐师一一记录了下来,又让星月一并学着,然后便给明月说了几个故事做备用,就让她们下去了,专门留下了如月,给她做舞技方面的指导。
如月身子娇若无骨,特别适合跳民族舞,她几乎把自己所会的倾囊相授,完成练习,已是过去了两个时辰。
“今天就练到这里,以后我每个月会找机会来教你一次,自己平时多加练习,一定可以青出于蓝。”顾葭苇小口地喘着气,坐在地上用手扇着风。
“谢谢师父。”
“嗯,你下去休息吧。”
“如月告退。”
待她走出去之后,顾葭苇起身对着芸娘说道:“其实我也不能保证我每个月可以出宫几次,现在我就跟你说说我的经营观念,应该可以帮到你。”
她把自己在现代学到的营销管理知识都说了一遍,芸娘越听越有意思,不知不觉,就快日落西山。
“糟了,我要回去了,芸娘,我今天说的你可都要记住啊,等小狸身子好些了,我会让他去红吟楼帮忙的。”顾葭苇一边说着,一边往小狸所在的地方跑去。
芸娘望着她的背影,弯弯柳眉,没有答话。
小狸还在睡觉,她不忍心打扰,便留了一封信,到成衣坊换回宫女装,回了皇宫。
宫外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这一次回来,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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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夜探皇宫,慕容风尘没有去冷宫,而是直接进了皇帝的尚书房。
司马晔见是他,不免有些好奇,“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我有事情请你帮忙。”慕容风尘随意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望着坐于龙椅上的司马晔,目光真挚。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司马晔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本奏折,就着灯火细细地圈画着。
“我想向你借清律的解药。”
“不借。”他头都没有抬,直接拒绝道。
慕容风尘瞬间失语,不是没想过他会拒绝,只是没有想到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也不多做强求,直接起身准备往外走。
见慕容风尘转身就走,司马晔倒是来了兴趣,抬头问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借吗?”
“你自然是有你的理由,我不强人所难。”
“哈哈哈……”司马晔大笑出声,“好气魄!”他起身,走到慕容风尘跟前,望着他道:“慕容,虽然你们家已经不为官了,但是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你替我摆平了朝中那一群老顽固,让他们不反对我废后另立,我就把清律的药送给你。”
他果真要立她为后?
“你知道,我为何要清律的解药吗?”某些事情一旦想通,再畏缩,就不再是他慕容风尘的性格。
“为何?”司马晔追问道。
“因为不久前,我亲自,喂她吃了清律。”
司马晔笑容慢慢凝固定格在脸上,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后集齐了十分力气一拳打了过去,直直地把慕容打翻在地。
“朕的女人,你都妄想染指?”他背着双手,浑身散发出肃杀的气息,君临天下的气势浑然生成。
“哼——”慕容风尘起身擦去嘴角的血液,攥紧拳头,“什么叫做你的女人?即使万人敬怕你,即使你是皇帝,我慕容风尘也不会让出自己心爱的女人。”
司马晔冷眸凝视着他,慕容风尘也不示弱,毫无畏惧地迎接着他的目光,“既然你不肯给,那我就先告辞了,皇上。”
说完,他推开窗户,纵身跃出。
司马晔坐回龙椅,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奇特,又懂他的女子来让他心动,怎么可能放过?
他说她中了清律的毒,自己的确是有解药,但是四个月以前已经嘉奖给了李尚书,现下如何能救她?
他蹙着眉,笔上的朱砂滴落,仍是不觉。
睡了一觉,顾葭苇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只是昨晚上的那道懿旨让她觉得有点郁闷,皇后让她过去服侍。
身为后宫之主,她是有权利调动后宫的女官的,只是不知道皇帝那边知不知道。
不管他知不知道,今儿个自己还是要到皇后那里去。
自从见识了瑨妃的真实面目之后,她便对后宫之中的女人不再抱有幻想。
长期受着阴谋和被阴谋的双层迫害,不癫狂才怪呢!虽说她是皇后,但皇帝也不见得有多宠爱她,甚至还不惜得罪林丞相也要废了她……
叹口气,只希望她的心没有瑨妃扭曲地那般厉害。
走进坤宁殿,正是各宫嫔妃给皇后定省的时间,她等在殿外,随意地找了个台阶坐下,便听见瑨妃的声音高傲地传来——臣妾因着有孕,才会请安来迟,还望姐姐恕罪。
好像自从自己从瑨妃宫里逃脱后,她的性格就来了个大转弯,或许怀孕也是个很大的因素。
皇后笑道:“妹妹既然有了身孕,以后就免了这晨昏定省吧,免得累着了我们的小皇子。”
底下的嫔妃见皇后如此让着瑨妃,不免巴结附和起来,殿内一片祥和之气。
须臾,皇后便以头痛为由,疏散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