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仁礼出面摆出高姿态,一方面不怕夏想彻查天泽中药的问题,另一方面又含蓄地点明了天泽中药和岳父担任省长之间的内在联系,手腕不可谓不高明。
也难怪岳父要生气,恐怕在他眼中,邱家本是好朋友,天泽中药的事情也不算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过去了,何必非要追究?不但得罪了邱家,还有可能连累岳父的前途。
别人的不快夏想可以不理,但岳父的不满他必须给出解释。
“爸,天泽中药的问题确实很严重,但不是我在查,是杨市长在查。调查组的报告已经提交到了市委,我没有发表意见,就被陈书记暂时压下了。”夏想只能来一手缓兵之计,“有问题不能视而不见,但怎么处理,市委还没有达成共识。”
曹永国在夏想面前一直就没有强势过,他不是没有强势的一面,而是在夏想面前养成了温和的习惯,只听夏想一解释,就气消了大半。也没办法,每个人都有柔软的一面,他就是无法对夏想冷言冷语:“我也不是批评你,也知道邱书记说的话不过是表达一个意思,决定一个省长的位置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他也不是威胁什么,就是想借机传递一个态度。邱家和你的关系一直不错,没有必要因为一件不是原则立场的事情而产生矛盾。”
话说得很含蓄,但还是有明显的压力。
夏想不想和岳父说得太深,也不想深入讨论天泽市的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郎市的利益纠葛在表面上,天泽市却在水底,而且不知道哪个旋涡是由谁引起的,更让人防不胜防——何况说实话,他也没有下定决心怎么引爆天泽中药的问题,就又说道:“我知道了,问题比较复杂,估计会拖上一段时间,也有可能会有变化,您也不用过多的艹心,好好休养。”
曹永国说是休养半个月,现在才休养了一周就打算回西省上班了,夏想也不好劝他,在官场沉浮了一辈子了,让岳父一下休息下来,他还真不习惯。
……邱仁礼到底厉害,直接就拿住了他的软肋,虽说未必就是真拿岳父的前途来交换,但至少提出了一种可能,就让岳父立刻患得患失了。一个人不管坐到多高的位置,每前进一步都是一次重要的人生际遇,谁也不想错过。
想了一想,夏想又打通了宋朝度的电话。
“宋省长,问一句也许不该问的话,整合全省的钢铁资源,省里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推行?”
“什么叫不该问,主意还是你出的,你问是应该的。”宋朝度难得地呵呵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道,又语气一沉,“当然是越快越好,估计在一个月之内就开始推广,用半年时间整合完成。时间越快,税收的损失就越小。”
这倒是,早曰将宝钢赶走,绝对符合燕省的利益。至于是不是符合宝钢的利益,谁会考虑?何况宝钢过来的时候,本身就是张开大嘴要吃要喝来了,而且吃相还挺难看。整合燕省的钢铁资源事关宋省长在燕省的根基,整合成功了,他在燕省就坐稳了,整合失败,真有可能被人挪开。
夏想心里有数了,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如果来得及,他倒想如邱家和陈洁雯所愿,将跑马县的问题再压一压。
这么想着时,没想到,邱绪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夏想,我爸刚才跟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一时没想明白就给曹省长打了一个不该打的电话,让我向你道歉,别让曹省长误会才好。”
以堂堂的省委书记之尊说出道歉的话,换了一般人,还真是觉得邱仁礼诚意十足,而且说不定还会受宠若惊,但夏想却十分清楚邱仁礼一打一拉的手段。哪里是没想明白才打的电话,而是想得明明白白,给曹永国打电话是前手,现在邱绪峰给他打则是后手,一呼一应,手段高明。
夏想也不点破,呵呵一笑:“邱伯伯太客气了,对我岳父来说,他是领导,对我来说,他是长辈,就算批评也是理所应当。批评也是为了更好的进步,我应该谢谢邱伯伯的关心才是。”直接称呼伯伯而不是邱书记,不是拉近距离,而是提醒邱绪峰他当邱仁礼是长辈,而不省委书记,不想再深谈刚才的话题。
邱绪峰就明白了夏想的意思,迟疑了一下:“夏想,你我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有些话说开了比较好。我就直说了,天泽中药对邱家非常重要,倒不是说能为邱家带来多大的利润,而是对邱家下一步的布局至关重要,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不便深说。杨剑虽然收手了,但我知道你的姓格,最见不得农民的利益受到损害,这事也得承认邱家做得有欠考虑,我想天泽中药可以退还侵占的土地,并且给予农民一定的经济补偿……”
邱家的让步不小,倒让夏想小吃了一惊。经济利益向来是重中之重,谁也不肯放手,再大的家族也要赚钱,谁挡了对方的财路,谁就是对方的敌人。他原以为邱家会强硬到底,没想到事到临头突然就主动让步了,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