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失去了政斧改造项目每年一百多万的利润还不算太肉疼的话,再失去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安居工程项目,就真让张尤跳脚了。安居工程投资1个多亿,成本控制好的话,净利润能做到1500万以上,不能说放就放。
他现在面临着两大压力,上,夏市长不松口。下,所有同行都警告他不能破坏惯例,否则要联合抵制他。因为先例一开,以后都效仿的话,天泽市的建筑市场将会推倒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给许多中小开发商带来灭顶之灾!
上次见面只是匆匆一见,对夏市长的为人和手腕,张尤还远远谈不上了解,现在面对面坐在一起,还没有说到正题,就让他有了莫明其妙的怯意,怪事,他和政斧官员没少打交道,差不多都能摆平,难道夏市长就是油盐不浸的主儿,怎么都不拉下水?
“夏市长,德庆酒店也有我的股份在内,这里的设施在天泽市也算一流了,有健身房、室内游泳室、娱乐中心,我这里有一张钻石卡,您工作累了,可以随时来放松一下……”张尤从包中拿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朝前一推,“酒店的老总赫邵文也想见见您,您看?”
以夏想的级别到任何酒店吃饭,酒店的老总都会迫不及待要来拍马,但夏想不是副市长,更不是市政斧的中层干部,酒店老总再热络再想认识夏市长,也不敢冒然进来自我介绍。
夏想的眼睛只看了钻石卡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意我心领了,我平常休闲锻练的方式就是跑步,没那么多讲究。再替我谢谢赫总的好意,事情多,下次好了。”又将茶杯轻轻一放,正好挡在钻石卡的前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杯子向前一动,就将钻石卡推回去了几分,“徐部长,孩子今年多大了?”
见夏市长直接转移了话题,张尤知道是领导暗示他的废话太多了,再不说出来意,就难保领导不抬腿走人了。
但现在火候不到,气候不融洽,开口提出安居工程的问题,又心里没底,张尤不免迟疑。
夏想当然清楚张尤请他的目的,但有些事情对方不说,他身为上位者,就更不能主动开口。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况且说实话,他确实有得选择,但张尤却没有。
“夏市长,跟您交给底,我有实力,也想先垫付百分之三十的款项,但问题不在于我想垫款就可以垫款,有人不同意。”张尤心一狠,知道商人在政斧面前,永远处于弱势,索姓就说出实话,因为想在夏市长面前投机取巧,他觉得弄巧成拙的可能姓太大了,“要是我开了先例,我就成了众矢之的……”
张尤也在人前人后混了不少年头了,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也练了一副好口才,说起来头头是道,就将他的困境大肆渲染了一番。
夏想听完,喝了半杯茶,没有说话。情况比他想象中要严重一点,地方保护主义的势力不仅在党政机关有,在工商界和民间也普通存在。但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天泽市国企保守,民营企业又观念落后,国企改革迟缓不前,民营企业也发展缓慢,出发点都不是拓宽市场,向市场要效益,而是想方设法权钱交易,一窝蜂地打破头要承接政斧工程。
观念……归根结底还是观念问题。也是,一个保守而落后的地市,不可能政斧机关保守而传统,而市场却热烈而开放。政斧机关的办事风格多半受到当地经济发展程度的影响和制约,而且和当地的风气、风俗和观念有莫大的关系。
但想打破传统,有所作为,就必须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眼下安居工程就是最佳的切入点。没有阵痛就不可能破除陈旧的观念,不可能打破现有的落后的经济秩序,因此,不是他选择了张尤,是张尤首当其冲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夏想就一脸肃然地说道:“张尤,我也给你交个底,百分之三十的垫款,一分都不能少,没得商量。政斧工程的回款可以保证,利润可以保证,但前期垫款的先例必须开,你是不是当出头鸟,你自己拿主意。你承担风险,就没有相应的回报,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夏想点到为止,并不深说。按说以他的级别,出门应该必带秘书,但一是他对徐子棋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信任,二是今天有徐鑫在,有些话恐怕也不方便让秘书在场,他就单身赴宴了。
当然还有一点,徐子棋现在对他的政治立场以及执政风格还远远谈不上了解,来了也不能及时替他打掩护。秘书是为领导安排活动并且打掩护,及时说一些领导不方便的话,夏想并不认为徐子棋现在能胜任。
其实夏想的风格还是有点独特,或许还是和他年轻有关。一般到了厅级的级别,出行必定要带三类人,私人出行多半带秘书,公事的话就会除了秘书之外,再多了记者。如果是公私兼顾的话,就是三类人都要带了,秘书、记者和老板。秘书是领导的第三形象,替领导安排活动,记者则是纪录领导的行踪,用来宣传,老板就是替领导鞍前马后服侍领导不让领导车马劳顿。
夏想除非公事,一般很少带秘书,更遑论老板了。他不讲究捧场,也不喜欢大吃大喝,更不会吃拿卡要,所以在几届任上,都没有经济问题被人非议。
张尤眼光很毒,看出了夏想不好钱,但是不是好色现在不好说,他也不敢冒然安排,万一拍马不成拍到了马蹄上就得不偿失了。听了夏市长的口风,他知道,他遭遇了平生最大的难关。
夏市长的话含义丰富,张尤也听出了什么。一届市长一个执政风格,尤其是夏市长如此年轻,肯定有意在天泽市大干一场。但天泽市的僵化的秩序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当了夏市长的马前卒,好处肯定不少,但万一夏市长失败了,他可以拍屁股走人,换个地方继续当他的市长,自己就别想再在天泽市立脚了。
夏想的电话突兀地响了,他也没有避讳徐鑫和张尤,直接就接听了电话。
“嗯,好,欢迎来天泽市投资。自备设备、自带工人?好嘛,有魄力。也是,京城其实离天泽市也不远,大型设备运送过来,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就这么说定了,回头见。”
打完电话,夏想就抬手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也不等张尤回答,他又扭头问了徐鑫一句,“徐部长,我还有件事情要和你说说,一起走?”
夏想住在市委大院家属楼,徐鑫也是,正好同路。
张尤就热情地起身相送,送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一脸谦恭笑容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恭送,张尤不失时机地为夏想引荐:“夏市长,这是德庆酒店的总经理赫邵文。”
赫邵文双手握住夏想的手,用力摇晃几下,以示热情和内心的激动。夏想也不好拂他的好意,就客气了几句。市长能来德庆酒店,身为总经理当然要迫不及待出来巴结,巴结上,是运气。巴结不上,是工作失误。
夏想和徐鑫同坐一车回去,路上,夏想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好象在想事情。夏市长不开口,徐鑫也不好说什么。直到到了市委大院,快下车的时候,夏想才突兀地问了一句:“徐部长,副秘书长人选,组织部有没有侧重点?”
徐鑫本以为夏想年轻,担任市长恐怕难以服众,毕竟年轻不够,经历少,就缺少足够的气场,不想今天的接触让他完全改变了看法,夏市长不但老成持重,而且说话滴水不漏,既不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又让人感觉到他一市之长的威严不时地流露。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有时候也不尽然,眼前的30岁出头的夏市长行事就很老辣。
不出意料的话,围绕副秘书长的职务之争,将是夏想来到天泽市之后,第一次直面一干常委的政治立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