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奚临危正坐,在他面前的是两个深深疼爱他的两个长辈。
自己的叔叔和师父。
是什么导致他要面临这一次的读作沟通写作审问的会谈呢?
因为他回来后二话不说就剖析自己内心,让师父特别想去唐门“砸场子”,这当然是不能够的,陆九奚死命拦住了一门心思认为是被人蛊惑了自己神志的卡卢比,然后转头就看着陆危楼也难得沉下了脸色。
这个一定要拦住啊,不然唐寻那边不明不白的就让人上门踢馆,他知道真相后,不扒了自己的皮才怪。
但面对着两位一脸“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过关”的长辈,他也不忍心隐瞒。
就知道一场坦白在所难免。
他的长辈们虽然没有说,但对于自己失踪的事情直到现在也惊魂未定,表现就在于,他们的视线总是能有一个集中在自己身上,离了远了都会不动声色地拽着走近。这些,他们没有说,但下意识的动作完全暴露了他们并不安稳的内心。
他不觉得过分,反而对于这样的两人让他有种心里微酸,涨涨的痛痛的,恨不得没离开过一样。
所以对于他们略带了掌控欲的动作和话语,陆九奚完全处于放任状态。
任由他们对自己的事情严阵以待。
“那是个唐门小子?”
卡卢比藏青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陆九奚,率先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长得怎么样?太丑的拿不出手,我们不要。”
陆危楼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
陆九奚喉咙一阵紧缩,然后干咳一声,努力放松道:“是唐门的,长得……很……”说到这,陆九奚卡住了,他停顿了下,露出一个笑容,道:“很好看,好看的我想一直看。”
陆危楼和卡卢比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情况有点严重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谁先展开追求的?”
“他的性格怎么样?”
“……”
一个接一个问题不间断地冲着陆九奚而来,让他有点懵,但看着面前的这两人一脸严肃的样子,默默咽下了不合作的话,乖乖地一一交代了。
就这么两个问一个答,时间过得飞快,在陆九奚口干舌燥之际,他们松了口。
陆危楼在陆九奚面前一向不怎么严厉的表情变得慎重,一旁的卡卢比也换了个坐姿,默不作声地碰了下陆危楼的腰,陆危楼一顿,开口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和那个唐寻的小子几年前在苍山洱海的玉局峰相继跳崖,你们去了哪儿?或者说,你们是怎么回来的。”说罢眼神如刀,犀利的不容陆九奚有丝毫的躲避。
陆九奚神色一僵。
还不等他回答,卡卢比就在一旁曼声接道:“想清楚再回答,我可不像你叔一样心软,莫不是还想吃顿揍?”
陆九奚听了这话,身形都变得萎靡起来。
他知道说到这份上,师父是不允许自己说谎诓骗他们的。
而自己的长辈也不傻,自然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之处,他想通其中关节,顿时熄了扯个话儿糊弄过去的想法。
自己师父看着不管事,也是真的不在意,但如果他上心了的事,还没有能瞒过他的。他可不想尝试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夜帝”卡卢比无影无形的暗夜一击。那是个只要看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见第二次的功夫,而这个世上,除了“夜帝”自己,再没有一个人能使出那样的招式。
自己在顽劣的年纪,“有幸”见到过一次,从那以后,在自己师父面前,自己就属幼猫,绝不敢造次,这也是为什么两人里让卡卢比来动手揍他的原因之一了。
因为卡卢比动手的话,绝对收获事半功倍的效果。
当然,这样的黑历史,陆九奚在心里是不想承认的。但事实摆在面前,他的确对于认真的卡卢比心存畏惧也就是了。
这么想着,他顿了顿,还是整理了下思路,对两个长辈慢慢说出自己和唐寻令人惊诧的经历。
他并不怕陆危楼和卡卢比不信,也不怕他们觉得这是在异想天开。
因为这是他的长辈,是撑着偌大个明教的顶梁柱,是站于大唐鼎盛之中的两人,有那个见识和眼力,真假还是分得清的。就算不信,他们也会相信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崽子。
这是陆九奚不为人道的对于长辈的信心。
索性,他并没有想错。
两位站在武功巅峰的人静静地听完了他的复述,沉思了很久,对于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惊讶,毕竟崖都跳了,不太可能还活着,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短短几年,经历过的世界竟这样丰富,从陆九奚的话中,他们轻易的就能推断出来,他所描述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不知具体方位在哪里罢了。这让陆危楼心里燃起一丝野望。明教有没有可能建立在其他世界呢?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疯狂的想法,陆危楼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也意识到这个念头的不可行之处,遂只是想想就放下了。
该说什么?每个能当上门派掌门的人,都有一颗不可复制的野心吗?
随即陆危楼才想起在复述中让他尽量无视的那个问题:“你真的,真的喜欢他?”
陆九奚无奈,他再一次的重复:“我真的喜欢他。”
陆危楼看着他的眼睛,不能再确认的看出一片坚定,心底叹了口气。
先不说去异世界扩散教义扩充土地,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自己当做儿子养的侄子有了心上人怎么办,更严重的是,这个心上人自己还并不那么看好。
在陆九奚自己的描述里,唐寻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人。又温柔,又好看,武力值还高。
但在陆危楼自己的眼里:
温柔?一个男的能多温柔?
好看?脸能当饭吃吗?
武力值还高,这就是大忌了,自己侄子都打不过,要吵架了怎么办,那个唐寻压着他揍怎么办,都没法反抗的。
而且他好早之前就听说那个唐门弟子,是个冷血的,唐门里赫赫有名的杀手。
这怎么得了?
自己听到的传言和侄子嘴里的人怎么好像是两个人?
而且都是杀手,业务冲突了怎么办,每天都要出任务,没时间温存,感情淡了怎么办?
陆危楼一颗慈父心都要操碎了,但看着陆九奚一脸就认准他的样子,做长辈的还无法直言反对。
这比处理上百分教务还让他头疼。
自己的百般挑剔,抵不过他一声我喜欢。
只要这么想着,陆危楼就想甩弯刀了怎么办。
出了偏殿,陆危楼继续处理教务,卡卢比也很快走了,就留下陆九奚跟在后面。
沈酱侠在他身边挤眉弄眼。
架不住他的样子,陆九奚撇撇嘴道:“想说什么,说罢。”
这句话就像开启了什么闸门,沈酱侠一脸八卦,把人拽到人少的一边,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教主说什么了?”
“说什么?教主能说什么。”陆九奚装傻。
“别这样,他是不是找夜帝又揍了你一顿?”
“……”
陆九奚终于忍不住拽着他的灰白披风,一个用力,勒住他的脖子,哼道:“怎么,我挨揍你开心呀?”
沈酱侠在陆九奚动手时就头一缩,披风被他攥在手里,粗大的手掌毫不忌讳地揽住陆九奚的肩膀,拍了拍:“哪能,就是好奇你这些年干嘛去了,让教主连同唐家堡直接端了天一教了老窝,现在乌蒙贵被逼至黑龙沼,其余教众都被打散不成气候。”
陆九奚一愣,反问道:“有这事?”
“我还能诓你不成,现在江湖上都传说唐门和明教有些密交,不然怎么突然就对天一教出手,但也因为这个,让明教和唐门在江湖上的声望提高了些。”说着停了停,加了句:“天一教都不是好东西。”就算是沈酱侠,在看到天一教里被炼成毒人,毒尸的普通村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时,也会不寒而栗,随后就是莫大的兔死狐悲的愤慨,虽说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但看着这些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沦为如此下场,对于造成这一切的乌蒙贵也痛恨之极。
天一教一经曝光,引起了江湖人的愤怒,让九天之上的那位都移来目光,所以乌蒙贵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逼退,甘愿窝在黑龙沼。
也只不过等待更一步的灭亡罢了。
他的话题一转,又问道:“所以我才想知道,这事跟你有关系没,现在可都是在传明教和唐门有私交。”沈酱侠嘀嘀咕咕:“……也不知教主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