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四立刻以另一个手势相回应,同时心中再度侥幸:连教中高层传递消息的手势秘语,对方竟然都掌握了,哪怕没有自己过来,只怕教中激进派的刺杀行动,也会折戟沉沙。
他却不知,陈箍桶虽死,阿莲却彻底投靠了周铨,将摩尼教中的许多秘辛托盘推出,故此王启年才会知道摩尼教高层的手势秘语。
“魔教与我家大郎,结怨已久势不两立,不知派你为使者是来做什么的,莫非是来向我家大郎宣战?记得年前,你们才折了一个军师在我们手中呢。”王启年道。
“教中自有派别,圣公遣我为使,是来向周制置示警的。”
陈十四既然开了口,就不再隐瞒,一语便直指核心。他相信,眼前这人虽然年轻,可既然被周铨委以重任,应该听得懂他话语中的意思。
他紧紧盯着王启年,但意外的是,王启年神情不变,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周铨树敌甚多,莫说是摩尼教,就是前不久得罪了的刘延庆,狗急跳墙之下,难免也会有刺杀之举。所以跟在周铨身边之人,都将防范刺杀当成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有着各种应对方案。
摩尼教徒,等闲近不得周铨身,就算近身,周铨身边还有武阳,如今又多了韩世忠、宋行风两名悍勇之士。
而且,王启年就算担心,也不会让陈十四看出来,经过几年的磨练,他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颜色了。
“你直说吧,你要做什么?”王启年问道。
“我要见周制置,给本教圣公传口信。”
王启年微闭双眼,然后起身出去,既没有说可,也没有说不可。
陈十四被晾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也没有人理会他。他几次起身想要离开,却看到门口那俩少年,虎视眈眈,让他只能苦笑着又坐了回去。
过了许久,终于又听得门响。
这座酒楼地上都铺着厚厚的绒毯,因此不象是别的酒楼,走起路来有咯吱咯吱的脚步之声。门响前陈十四没有听得任何声音,因此险些吓一跳,再看周铨走了进来,他才松了口气。
“我很忙。”这是周铨的第一句话。
“给你半刻钟时间,说明你的来意。”这是周铨的第二句话。
陈十四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语的,此时被憋了回去,不知不觉中,两人谈话的节奏,就完全落入了周铨的主导。
“小人奉圣公之命,来向周制置禀报三件事情,第一件事,年后圣教中一群不安份的弟子,将会北上,试图刺杀圣公,为陈军师报仇。他们的名单,还有行踪,过些时日小人会禀报周制置。”
周铨微微一笑,看了看墙角摆着的座钟。
在齿轮技术可用之后,不仅用在了自行车上,也用在了座钟之上。周铨召请名匠,不计成本投入进去,终于将这个比较精准的计时器发明出来。
就在三个月前,发条座钟实现了量产,量产版的座钟当然还做不到绝对精确,每日的误差,可能有半分钟到一分钟左右,不过总比更漏要准确得多。
周铨这一眼的意思,半刻钟在座钟之上,就是七分半钟,如今陈十四已经浪费了一分钟了。
陈十四苦笑道:“小人还有梁山贼的一些消息,他们试图将山东失地饥民,赶往徐州与海州,想要搅乱制置在这二地的大好基业。”
“呵呵,你们手倒伸得真长,连梁山贼中都有你们的人。”
听到这一句,周铨总算有所反应,但也只是轻轻一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陈十四明白,周铨可是已经算计过梁山贼一回了,怎么会对死灰复燃的梁山贼不起警惕之心?以周铨手段,只怕梁山贼那里,他也早安排好了备用招数了。
“我家圣公欲成立一家浙东商会,向制置购两艘海船,走石塘航路,去南海诸国。每艘船每年,愿向制置交纳两千贯费用,以求托庇于制置!”陈十四又道。
他这个提议,让周铨着实吃惊了。
这岂不有些象后世郑家,在海船上发面旗子,便可坐收两千两白银!
周铨坐正身躯,沉声道:“方腊究竟是什么打算,我想知道的是这个!”
陈十四略一犹豫:“教中信徒没法子活了,我圣教才会想着举事,要建个地上的光明王国,但如今托周制置的福,教中信徒有饭吃有衣穿,家中妻儿不虞冻饿,为何还要冒险造反?有些人心思还停在几十几百年前,觉得圣教就当造反,可是事易时移,当变则变……”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方腊的身份不同了!
以前他穷,名义上是教主,实际上手中几个钱,全要接济教中兄弟,看多了底层贫苦百姓无法生存的模样,自然就想着要造反举事。可现在他不再是给人帮佣的方小伙儿,而是每年握着十余万贯进益的方大财主——每年安稳赚十余万贯,当个富家翁有何不好,为何要坏了眼前局面,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冒杀头的危险,争那未必可能的机会?
陈箍桶若在,方腊便是有此心思,也不敢泄露出来,但现在陈箍桶已死,方腊再将那些急于造反者送掉人头,他便可以将原本属于摩尼教的产业改为他家族所有,他的亲信都跟着发财,而那些贫苦的摩尼教徒,正合给他当工人,为他创造财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