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进出小区的人那么多,根本不知道谁碰过翟家的信箱。”聂绍清握着那些照片对顾靖衡道。
顾靖衡立在落地窗前,问道:“另一边呢?”
“那几个小混混是因为贩毒被抓进去的,人赃俱获,还是惯犯。”聂绍清估计没个十几二十年是出不来了。
顾靖衡望着脚下一片璀璨的霓虹,语气冷凝,“那就不要查了。”
“想查也查不到。”聂绍清扯扯嘴角,要不是这些照片,谁看得出那几个人是被人弄进去的,杀鸡儆猴,只是为了警告一下翟婷而已。
“这件事真的不是大嫂做的?”聂绍清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顾靖衡回头看了他一眼,黑眸里暗含警告。
聂绍清却道:“说实话,我顺带调查了一下大嫂的过去,她过去这十几年竟然在不下十个国家生活过,用不同的名字和身份。其中生活时间最长的地方是洛杉矶,待了接近两年。”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摞照片递给顾靖衡,“我用了很多办法才查到这些,但是其中仍然有些时间空缺了。唯一的共同点是她没有改过姓。”
顾靖衡举起其中一张,是在机场的照片,苏郁和庄重站在一起。苏郁一头金发,浓妆艳抹,原本清秀的模样被妆容掩盖,根本看不出是混血。
又连着看了几张,顾靖衡都在搜索着庄重的身影,虽然照片少的可怜,但还是偶尔有一两张出现了庄重的面孔。
“靖衡,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一个人有这样的生活经历?”聂绍清并不是怀疑苏郁,严格来说,他是怀疑苏郁的家人,“你知道苏郁的家庭背景吗?”
“她跟我提过一点。”顾靖衡看着照片里以不同装扮出现的苏郁,心头拢上重重的阴霾,苏郁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沉吟片刻之后,他道:“这件事不要继续查了。”
聂绍清不置可否,神情却倍显冰冷。
“既然对方没有伤害翟婷的意思,这件事到此为止的好!”顾靖衡加重语气,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孔让人莫名生畏。
“好,我听你的。”聂绍清收起照片,“这些东西我会销毁。”
聂绍清走后,顾靖衡独自一人沉默了很久,合上上演,苏郁温柔的面孔在脑海中反复出现,那些照片给他的冲击太大,他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眼前的苏郁只是表象……
双眸倏然张开,他起身抓起外套,快速走出办公室。
顾靖衡驱车回到老宅,二楼只有自己卧室的灯亮着,他心中安定下来。
王伯接过他的公文包,问道:“大少爷,要准备夜宵吗?”
“不用了。”顾靖衡举步朝楼上走去。
苏郁正在看书,听到院子里的引擎声,她就披上衣服下了床,拉开.房门等顾靖衡。
看到上楼的顾靖衡皱眉揉着太阳穴,她走出去问道:“很累吗?”
顾靖衡看着她,苏郁的笑容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神色阴郁。
他手下力道很大,苏郁微微吃疼,道:“靖衡,你弄疼我了!”
顾靖衡这才恍然,连忙放开她,捏了捏眉心道:“我太累了,先回房吧。”
苏郁看了看自己的手,跟在他身后关了门,道:“是不是翟婷的事没有结果?”
顾靖衡背影顿住,他旋身,一边褪下外套一边道:“你怎么知道?”
苏郁讶然,“如果真的查到了,你的脸色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苏郁将他的失常理解为为她担心,却不知道顾靖衡的心这时已经岔开了千山万水。
顾靖衡眉宇松缓,终于展开笑容,捉住她柔弱无骨的手道:“帮我揉揉好吗?”
苏郁笑着点点头,拉着他到沙发边坐下,然后绕过沙发立在他背后,用微凉的指尖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顾靖衡闭着眼一会儿竟然想睡了,他努力睁开眼,转过头去道:“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苏郁将卧室的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一盏台灯,本来想看会儿书再睡,但现在已是深夜,她也熬不住了,沾着被子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她醒来时顾靖衡已经走了,触摸身旁冰冷的枕头,她忽然失去了信心,顾靖衡真的爱她吗?
夏日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只有她一个人叹气的声音。
掀开被子坐到床沿上,目光无意扫到床头柜上压着的纸条,她惊喜地抽出来,入目就是顾靖衡遒劲有力的笔锋:
“中午回来接你,去拍婚纱照。”
苏郁托着纸条反复看了很久,轻拉开抽屉,把纸条放了进去。
梳洗过后,苏郁清清爽爽地下楼了,姜仪正在看宾客的名单有没有漏掉的,见她下来,便道:“早饭给你热着,先吃点。”
苏郁有些赧然,竟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姜仪却笑笑道:“昨晚靖衡回来的晚,早上走的时候特意说了让你多睡会儿。”
苏郁面颊绯红,头几乎都要埋到粥碗里。
“我也不笑你了。”姜仪瞧着手里列好的单子,道:“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就等着婚礼了。对了,你和靖衡商量过没有,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照?”
“下午。”苏郁道。
顾修正从楼上下来,双眼有些肿,显然昨晚又熬夜了,他打着哈欠,没精神地跟姜仪打了招呼,然后做到餐桌边,对珍妈道:“我今天不吃面包,也吃粥。”
珍妈去准备了,姜仪却坐到他身边,道:“我问王伯,他说这几天你都没练琴,房间里到处都是酒味儿,你老实交代,最近在干什么?”
顾修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瞟了苏郁一眼,道:“看到大哥办婚礼,我也想结婚了呗!”
姜仪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没个正经样,你要是想结婚就赶紧找个女朋友,难不成还能跟酒瓶子结婚?”
顾修噗嗤一笑,把头往她肩上一歪,笑道:“这主意不错!”
这时珍妈已经把粥端出来了,姜仪拨开他的头,道:“先吃早饭!”
姜仪又坐了会儿才上楼,珍妈去厨房里,饭厅里就剩苏郁和顾修两人。
苏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吃着自己的早饭,顾修时不时看她一眼,觉得她这几天异常冷漠。
见她已经吃完了粥要走,顾修胡乱擦了一下嘴也跟着起来,“嫂子,你上午没事吧?”
“有。”苏郁头也不回地道。
“我刚才明明听妈说你下午才拍婚纱照。”顾修不满地道。
苏郁取出工具箱,抓起其中一把剪刀道:“昨天到了好几盆新花,需要修理一下。”
顾修莫名笑起来,抱臂道:“我还以为你要修理的不是花,而是人。”
“好在你是个男孩子,”苏郁抿唇,笑不及眼底,“又满了十八岁。”
“不然呢?”顾修挑衅地看着她。
苏郁划拉着锋利的刀尖,莞尔浅笑,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彻头彻尾地修理一下。”
顾修冷笑,“修剪成你想要的样子?”
“给盆栽造型,也会顺着它的生长的方向,”苏郁反问道:“它们不会埋怨清理了多余花枝的人,因为那些多余的花枝会分走它们生长的养分。”
顾修怔了怔,目光缓缓沉淀下来,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
“你大哥支持你学钢琴,是因为你有天分,而且这也是你选择的,现在你又要怪他强迫你。”苏郁继续道:“还以为自己是几岁大的小孩儿吗?”
她说完就拿着剪刀出去了,顾修提上行李箱跟过去,默不作声。
原本等着苏郁酣畅淋漓地教训他一顿,没想到她到花园后真的只是修剪花枝,没有再说一个字,顾修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忍不住问:“你不再说点什么吗?”
苏郁冷瞥他一眼,“没看出来我很忙吗?”
言下之意让他闭嘴,顾修低垂着头走出花园。
苏郁微微摇头,然后不再想其他事,专心忙着自己的活儿。
没一会儿老宅的佣人就陆陆续续走进花园,手里还搬着盆栽,苏郁疑惑地问道:“这些花哪儿来的?”
“这是二少爷刚刚订的。”王伯道。
顾修也走进了花园,已经换了长袖长裤,戴着手套握着剪子,斗志高昂地笑着,“嫂子,我也跟你学剪花!”
等佣人把未经雕琢的盆栽尽数放好退出花园,苏郁才道:“你自己剪吧。”
见她要走,顾修跨一步堵住她,急道:“嫂子,我真的想学!”
“想学吗?”苏郁挑眉笑道。
顾修认真地点头。
“跟我来。”苏郁偏偏头,让他跟上自己的脚步。
苏郁带着他去了琴房,走进去之后,她回头看着他,“关上门。”
顾修不解,但还是依言关了门。
立在门边,他目光复杂地望着苏郁和她身后的钢琴,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教你点东西。”苏郁捏了捏手指,坐在钢琴前,深吸了一口气……
三分钟的弹奏,顾修从最开始的错愕,转为震惊,等曲子结束的时候,他看着苏郁的眼神已经变为叹服。
等苏郁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时,顾修才幽幽回过神来,他原本以为自己的钢琴算是好的,和眼前的人一比,除了甘拜下风找不到第二个词。
“没想到你钢琴弹得这么好。”顾修心情更为灰败。
苏郁侧身坐着,抚摸着黑白键,浅浅笑道:“如果不挑战最难的,学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顾修在心底叹息,李斯特的鬼火她竟然能弹得这么好。
“你钢琴弹得这么好,没想过出道吗?”技艺出众,只要出道,恐怕就是炙手可热,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苏郁却轻笑摇头,“你知道我的钢琴是谁教的吗?”
顾修摇头,心底却在猜测到底是哪位名家大师。
苏郁看穿他的心思,笑意更浓,“是我父亲。”
钢琴世家?顾修顺着这么想。
“我父亲,三十岁才开始学钢琴。”苏郁看到顾修张大嘴的样子,笑出声来,“你一定没想到吧,他三十岁之前连五线谱都认不来。”
“怎么可能!”顾修脱口而出,眼中写满质疑,除了怀疑,更多的是难堪,他从小开始学钢琴,难道连一个半路出家的人都比不上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苏郁不紧不慢地道:“我的钢琴弹得不如父亲。”
顾修死死拧着眉,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父亲常说,这个世界上,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苏郁道。
顾修轻蔑撇嘴,挑衅道:“难道他想当皇帝也能做到吗?”
谁知苏郁微微一笑,十分认真地道:“他真的做到了。”
难道伊莱算不上商界的帝王吗?
顾修越听越觉得她在异想天开,不由恼怒道:“你是在耍我吗?”
“不管他能不能当皇帝,我的钢琴的确是他教的,要是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的话,那就好好练,要是超过我,也不会那么丢人了。”苏郁轻飘飘地道:“你可是从小学起的。”
顾修握紧拳头,怒火烧到了极点,她凭什么这么说,难道天分这种事也可以勉强吗?!
苏郁越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这件事做不好,那你也做不好其他事。不然就干脆什么都别做,顾家也养得起一个闲人。”
苏郁走出房门,门缓缓合上时,她听到钢琴发出一阵轰鸣。
苏郁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没见到顾修出来,才笑着回了卧室。
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书,她又下楼去厨房看了看,饭菜做的差不多的时候,顾靖衡的车子才驶进大门。
从厨房的侧门走出去,她立在花廊下,望着从车上走下来的顾靖衡,正想上前去,却看到另一人从副驾驶走下来。
笑容微微一顿,苏郁没有走出花廊,而是远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