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心胸什么事,怕是老太太听说是厚礼,这才让她去接的吧。
沈容想着这么大一笔的东西,她要真是接了,便是烫手的山芋。
赵熹是疯子,赔礼不说赔礼,却只说给她将养身子,一来就是十几抬,这阵仗比今日沈宝订亲的动静还大,沈宝订亲,崔大太太便带了几个丫头、婆子又崔鸣礼登门,带了小定所需的见面礼,几匹衣料,两身给沈宝做的春裳,又两套头面首饰,好事成双,小定未来婆家给未来媳妇的礼都是成双的。待两家人在一处吃了顿午饭,又闲话一阵,崔大太太自带着崔鸣礼打道回府。
沈宝今日想的都是石台县老家的种种,光是崔大太太给她备的小定礼,那就极是光鲜的,就连沈老太太、沈俊来都有礼物,又听沈老太太夸崔家备的两套头面首饰好,心里更乐,虽然崔鸣礼是傻,可模样长得真是清俊,他安静坐着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个傻子。
她想在沈宛姐妹面前炫耀一把,还未来得及表露,就被赵熹送给沈容的礼物打败。
沈宝甚至恨恨地想:为什么赵熹没将她丢河里去?若丢的是她,现在得到十二抬礼物的就是自己。
沈宛问道:“容儿,可要我陪你一道去。”
“谢长姐,容儿能处置。”
沈容退出佛堂。
人还未到前院,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高唱:“上等湘锦绿、蓝、橙、粉、红、紫各一匹,东珠头面首饰一套……”
妈的!
果然是个混账,与人赔礼,有送这些东西的,送些补品便罢,衣料、首饰都给送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沈容订亲了。
李管家揖手道:“蓝锦大人,五姑娘到了!”
沈容带着笑,“蓝锦大人,你确定你家主子没送错人?”
蓝锦凝住。
他也觉得送补品就行,可赵熹今日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听说崔家与沈家结姻,崔大太太给沈宝备了春裳、衣料和首饰,他便备下这些,还一副定要把崔家送的礼给压下去的意思。
“我家主子说,上次失手将沈五姑娘推下河,令你生病,一直心中难安。今日特备厚礼,让沈五姑娘将养身子……”
沈容瞪了一眼,低声骂道:“真是个二百五。”有一个疯子般的主子,下面的人也没个正形,“是你家主子教你一进沈府,就高声唱礼的?”
蓝锦很认真地点头。
沈容厉声道:“石妈妈、小环,人参、燕窝留下,其他的都退回云!”
她不是最喜欢贵重东西么?
所以主子才令人备了这么多。
照主子的意思,恨不得把使团进贡的东西都搬过来才好。
可她只收人参、燕窝。
石妈妈轻叹一声,正色道:“真是胡闹,有这样赔礼的么?给我家五姑娘将养身子,送两样补品就行,你们送这些……”
她后头的话没说完,倒是一边的小丫头嘴快地道:“怎么感觉像是下聘的?”
“是啊!只有下聘才送衣料、首饰、摆件的。”
“素日送礼,也没这种送法。与人贺寿,自送相宜的寿礼。五姑娘是生病,只是送能吃的补品,连五姑娘都懂得只收人参、燕窝就好,他们怎么乱送礼……”
珊瑚站在一侧,老太太就担心沈容处理不好此事,特意叮嘱了珊瑚来盯着,好让珊瑚提点她一二。
珊瑚走近沈容,低声道:“五姑娘,伸手不打送礼人,赵皇子一片真心,你若不收着实说不过去。”
十二抬啊,怎么只收第一抬,这后面的每抬哪抬不值上百两银子,尤其还有一套东珠头面,这若是留下,给四姑娘置成嫁妆该有多好。
沈容走近蓝锦,道:“其他的东西劳蓝锦大人带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若银子多得没钱使。”她压低嗓门,很认真地道:“待我姐姐出阁,别说是这十几抬,便是二十几抬我也敢收。”
她要收了,还真是脑壳有包。
有些人的东西可以拿,但赵熹的礼物绝不是这么收的。
她只收应收的那份。
贪心能害人命啊!
赵熹胡闹,她却不能陪他胡闹。
蓝锦面有难色。
沈容要胁道:“上次的事我气还没消呢,他又来与我添堵,滚回去办差,可别惹恼了我,再惹我,我一把火将你主子的皇子府给烧了!”
她要烧皇子府?
蓝锦立时忆起沈容出手,那诡异的盒子喷火之事,直到现在都没弄个明白,若沈容真做这样的事,还真令他们防不胜防。
蓝锦凝了片刻,一揖手,留下第一抬,“五姑娘保重!在下告辞!”带着随从又自大门离开。
沈容对石妈妈道:“五斤燕窝,老太太那里送一斤,大姑娘那里一斤,大太太、大老爷院里送二斤。二十根老山参,老太太四根,大姑娘三根,大太太、大老爷八根,再给二老爷送两根。剩下的就留在我院里。”
沈宝带着小链出来瞧热闹,刚出月洞门就听到这话,不由讥笑道:“哟,五妹妹这是要当家作主了,旁人送来的礼物,你这就给安顿了?”
沈容打量着沈宝,“崔家给你的礼物,不也是你自己的么?赵皇子送给我的补品,自然也是我的,献给长辈是我的孝心,我留一些,也是遵从赵皇子的心愿小心将养身子。怎么,四姐姐觉得这样处理不对,打算把你的首饰、衣料、春裳入公中的库房?”
沈宝愤喷地咬唇:她到底是傻的还呆的,送上门的厚礼不收,就收了点老山参和燕窝便罢了。
沈容却懒得搭理,领着石妈妈、小环回了仪方院。
站在院子里,她倒吸了一口寒气。
她刚退了旁的东西,怕是这会子,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老太太性子贪婪,送上门的厚礼就没有不收的,即便她收了也保不住,还不得被老太太、大太太抢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如,她只能少收,收自己认为该收的那部分。
为了不听老太太的训斥,她就不去佛堂了,窝在自己的院里练字。
石妈妈奉了沈容的令,将东西分成几份,带着粗使丫头先给沈宛院里送了东西,再送去了瑞福院和二老爷院里。
老太太原想逼沈宛答应,助沈宝进幽兰诗社,结果被沈容一闹,面容大变,沈容就是故意的,她使了珊瑚去指点,也没能让沈容收下厚礼,想到珊瑚说有东珠头面首饰,又有极好的湘锦,老太太一阵肉痛。
这可都是宝贝!那丫头倒好,轻描淡写地就给拒了。
崔仲林自书房出来,便听说沈容只收了老山参与燕窝之事,抱拳道:“沈贤弟家风严谨,行事正直坦荡,便是沈家的儿女个个也行事端方,令人感佩啊!”
沈俊臣心下大快,收赵皇子的礼物,谁晓得赵国这次是什么意思,还是不收的妙啊,揖手道:“左相大人面前有劳崔兄帮俊来美言几句,刚才崔兄说要把令夫人娘家的堂妹许给俊来做续弦,我瞧是极好的,有劳崔兄帮忙说合。”
崔家原是皇亲国戚,崔左相的嫡女便是肃王妃,若沈俊来再娶崔大太太娘家的堂妹,亲上加亲,沈俊来便与崔仲林成了连襟,入仕为官真真多了两个助益。
兄弟二人本想留崔仲林在沈府用宴,崔仲林推辞而去。
待崔仲林走远,沈俊臣笑道:“二弟,你早该走这步棋,虽说鸣礼这孩子憨厚一些,比起那些走鸡斗狗、不学无术的纨绔还要强上两分。他日宝姐儿过门,自作得他的主,若宝姐儿再添上一个男丁,嫡房长孙,地位超然。崔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崔兄待人诚恳,又主动提出要替你保媒娶个名门闺秀,崔家大太太与当今皇后娘娘乃是同族,韦家小姐,得多风光!”
沈俊来听沈俊臣一说,立时乐得眉开眼笑,揖手道:“我还是托了大哥的福。”
“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俊来听说崔仲林提的那位姑娘是皇后娘娘的族妹,这不是说他与当今皇帝也成半个连襟,出了书房,就去了佛堂。
彼时,老太太正在气头上,一是气沈容不晓事,二气沈宛公然反对,不肯帮沈宝作诗填词。
沈俊来春风满面地揖手,将崔仲林说的事细细地与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立时忘了早前的不快,喜道:“崔大老爷当真要替你保媒?”
“韦小姐是皇后娘家的族妹,京城名门望族,大哥也高兴得很,还说我是个有福的。我也想过了,宝姐儿嫁给鸣礼还真是不错,鸣礼虽然憨厚老实些,可比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强太多了……”
后头的话,沈俊来是听沈俊臣说的,这话也有道理遇上那些打媳妇,又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纨绔,像崔鸣礼这样的倒还好些。
老太太道:“崔家可答应帮你出仕?”
“大哥说了,崔家人最爱面子,为了让宝姐儿成为真正的官家小姐,也定是会搭手帮忙的,让我耐心等着。如今宝姐儿也算崔家未过门的媳妇,只待三年孝期一满就要过门。可我这里,新妇也有了人选……”
沈俊来一门心思想着出仕、娶官家千金为新妇,完全忘了,他前不久新逝了同甘共苦十几年的妻子,也忘了,他还有一个儿子失落地回了绵州石台县。
沈俊臣回到福瑞院时,潘氏便与他说了老太太气恼的事。
因他亲耳听到崔仲林的夸赞,心下正得意,轻描淡写地道:“容姐儿做得不错,今日若收了礼,少不得要让崔家小窥。”
原本将沈宝许给一个傻子,就是件凿人脊梁骨的事,但沈容此刻谢绝收厚礼,又替沈家挽回了几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