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超目光一跳,轻轻吁了一口气,“这边挨着的是针织一厂的生活区吧?”
宋州针织一厂效益在宋州六大纺织企业里边最差,现在已经到了开不了门吃不起饭的境地了,合同工一律解聘,正式工只拿基本工资的百分之七十,愣是不敢开工,越开亏得越多,连电费都交不起。
厂区也就罢了,但是生活区停电那就是大事儿,市政府三令五申要求供电局必须要保生活区供电,但是供电局也难。
以前都是供电局统一到针织一厂收电费,而针织一厂后勤上会把各家各户电费后收起来然后厂里补贴一部分交给供电局,现在厂里补贴不起了,而工人和家属本来收入就滑落到吃不起饭的地步,现在又要让按照市价交电费,自然不答应。
这一扛上,供电局拉闸剪线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上个月发生一起打架,供电局两名职工被针织一厂工人打伤,就是因为剪线的事情,现在派出所都还没有处理,没法处理。
“再没脸没皮也不敢在这边儿吧?”令狐道明语气淡漠,“听说针织一厂这边的都跑沙洲那边去了,来这边的多半是毛巾床单厂的吧?有个针织一厂出去做生意的赚了几个钱,请客,觉得在这边不合适,到沙洲葫芦头那边一家卡拉OK厅里去叫小姐,来一串儿,十个里边就有三个针织一厂,两个纺织二厂的,不是家属就是下岗青工,哼,这世道就这么残酷,两三年千那个因为不遵守厂里纪律被除名的家伙,挣了点小钱,在这OK厅里叫小姐都能叫到昔日认真工作勤奋努力的同事,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你从哪里听来这个故事?”魏如超酒也醒了几分,哑着嗓子道。
“沙洲文化局配合公安局查处那家名为文化娱乐场所实为************窝点时听到的这个事儿,也许有点儿夸张,但是也八九不离十吧。”令狐道明淡淡的道:“下岗职工找不到其他工作都只能呆在家里,可都要吃饭都要消耗,咋办?就那点基本工资,吃饭都困难,可人都还得有点儿其他消费吧?孩子读书,老人看病,自个儿还得有时候送送人情,家里那点儿积蓄能折腾多久?”
“令狐,你怎么对这边情况这么了解?”魏如超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老婆一个同学就是纺织二厂的,还是靠上了纺专的大学生呢,现在三十好几,两口子都是厂里大学生,遇到厂里这样的情形,也是愁肠寸断,却无力改变。”令狐道明叹了一口气,“改革开放是好事儿,但也得考虑一下这些在改革开放中因为不适应而失落的群体,最起码应当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需要和尊严。”
魏如超默默点点头,良久才道:“咱们宋州市是积弊太久,需要改革,但是正如你所说,改革的方向虽然正确,但是在具体措施上应该更周密更细致,要覆盖到所有群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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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书记,看样子你对那两位的印象不错?”陆为民笑嘻嘻的替安德健把茶泡上,这本该是杨达金的活儿,不过陆为民也很习惯自然的就干了。
“小萧也在这里,魏如超和令狐明道好像都是县里上来的干部,总的来说也还算是比较务实的。但是宋州这边的干部都有一个通病,习惯于高高在上,总觉得除了昌州,就得算宋州,这全昌江省就只有两座城市,一座昌州,一座宋州,其他都是乡下,只可惜乡下的昆湖和青溪都比咱们宋州这帮城里人生活更滋润了,再不努力,没准儿连丰州这种典型的土鳖都能赶过了。”
安德健略带揶揄挖苦的口吻逗得陆为民和杨达金都是笑了起来,只不过陆为民是笑里带感慨,而杨达金则是笑里夹杂一种复杂的感伤。
萧樱也是禁不住掩嘴轻笑,她还是第一次和安德健正面接触,平时都是觉得这些地区领导高高在上,说话也都是字正腔圆四平八稳,没想到安德健也有这么幽默诙谐的时候。
“今年宋州情况还是不太好?”陆为民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