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诸人一起变色,怒目以视。老边心下大感失望——这夏育乃是凉州宿将,当年段颎麾下将佐,不是他的同僚就是他的后辈;如今凉州边军之中,许多人都曾经受过他的恩惠;若是能劝服夏育投降,于平定凉州大大有利——虽然夏育疾言厉色,极为藐视老边等叛逆,但是于老边而言,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
“蕃生兄,老夫不是天生反骨之辈,在座诸人,往昔也都曾经为大汉戍守边塞,更不用说湟中义从诸部,当年在段太尉麾下听命,为保大汉江山,不知流了多少血。你怎么就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反,我为什么会变成反贼?”老边言辞诚恳,只盼着能激起夏育哪怕丝毫的疑问,就有机会再铺垫言辞,动摇他的心志。
但是夏育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君为叛贼,我为汉臣,汉贼不两立!其余无话可说!”一番决绝之言,直接堵死了老边所有的话头。
老边为之语塞,堂中其余人等一齐跳了起来,小老虎更是直接,手中宝刀出鞘,架在夏育脖子上,立时便要杀人。
夏育垂目在刀锋上扫了一眼,真心赞赏道:“果然是一柄好刀,配得上你。当日我在山上观战,知道你刀法过人,出刀极快——待会儿,由你来送老夫上路,不知可否?”
夏育的神情平淡而从容,之前与老边争辩时的疾言厉色也仿佛消失无踪。小老虎突然生出一些错觉,眼前夏育的身影,分明正与盖勋的影子一点一点地重合。小老虎胸中一时激起的杀心,正在一点一点消退。
夏育见小老虎沉吟不语,微觉失望,轻声笑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死得太难受,这样也不行吗?”
老边苦涩地说道:“蕃生兄何必如此?你若不愿留下,我可以送你回三辅。盖勋我都送走了,何妨多你一个?”
“盖勋是盖勋,我是我。”夏育拒绝了老边的好意,“老夫年已过六旬,本就时日无多。如今兵败被俘,更连累数千将士埋骨异乡,正当一死赎罪。若是苟活惜命,徒然惹人耻笑。大丈夫生不能立功名于朝廷,死亦当留清名于世间。”说罢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小老虎看了看老边,见到他点头示意,随即大步跟了出去。笑声越来越远,却始终回荡在堂上。
老边心里充满了不可名状的复杂思绪。
韩遂在老边身侧,轻声道:“夏护羌本志如此,老边,你也无须自责。”
老边面无表情,看着大门之外,轻声道:“我不是为了夏育的生死自责,而是为了我们。不知道如盖勋、夏育这般忠臣,还有多少?大汉朝气数未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