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们留下来的这些情报,是有价值的。与其把遗言用来温暖少数亲友,我更希望他们能够对全团人,甚至全体人族产生助益。”
一次被打得鼻青脸肿,成为猪头脸时,韦士笔如斯说道:“我不能起死回生,唯一能为死者作的,就是让他们不要白白牺牲,让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慰,自己是死得有价值的,因为他们,有很多的人获救了,有更多的人……能够活着。”
这些话,并没有为他赢得太多尊重,哪怕是大战后期,身为四武神之一的他,已是位高权重,却还是常因为这类事件,没少挨人白眼,甚至挨揍。
“想做的事,通常不等于该做的事,但不管多不想作,该做的事就是要做,总该……有人去做。”
韦士笔苦笑道:“如果人生可以只做想做的事,大家何必聚到这里来?何必和妖魔战斗?要是什么也可以自由选择,我天天喝酒、泡妞、日子爽爽过,为什么要来这里?要是还有得选择,我也不想来啊……”
私底下相处时,这位人称百难臆度的名军师,经常乘着酒意,与战友这么慨叹着。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死死坚持,无论多遭人憎恶,都死咬着不放的一面,团员们无论喜不喜欢他,都还对他抱持着一份尊重,若否,在一个完全以战斗为目的的军事集团,好好先生通常是只是个笑话。
现在,看到韦士笔,又听到他熟悉的刨根究底,武苍霓、尚盖勇都感到由衷怀念。
温去病的感慨更重,因为大战时,山陆陵通常冲在第一线,所看与所忆,情报价值也最大,每次打完,一身是血地回来,常常就是大夫才刚靠近,就被韦士笔推开,他抢在那边问个不停,问到第一大队的队员个个怒容满脸,然后医生一边治疗,他一边继续问。
有一次,武苍霓甚至气到当场拔刀砍人,在那次以后,韦士笔就下功夫学习医道,尤其是迅速伤病料理,等前线战士回来,也兼职担任大夫的他,一面上去治伤,一面继续问该问的东西。
靠着韦士笔的这股执着劲,碎星团建立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妖魔数据库,在大战后期,发挥了惊人的效果,成为碎星团频频大捷的重要根底,身为技术人员的温去病,远较旁人更感念战友的坚持。
……他做着很讨人厌的事,连自己都常常火到想往他脸上来一拳。
……但那确实是对大家都有好处,也该有人去做的事。
……当时,让自己烦到要死,火大到想要他死的声音,却在这几年里,成为自己异常心痛,总是回想的声音。
……如果有阿笔和我并肩作战,有他的统筹能力,有他来分担压力,自己的处境不晓得能轻松多少,每每想到,就是椎心之痛。
……这个心痛,终于在今天可以消解了。
“嘿,你不是吃坏肚子,去方便一下吗?”温去病笑道:“肚子一拉就六年多,你这到底是吃了啥啊?”
被这一问,韦士笔脸上满满的苦味,尚、武两人则是一副不知该怎样反应的表情。
当初,碎星团集体入京的路上,韦士笔就因为旧伤发作,身体状况不佳,一路坐在马车里疗养,入京后的那场晚宴,带伤喝酒的他,忽然闹起肚子,跑去茅厕,众人没当回事,却接着传来他伤势恶化,送医急救的消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消息传回,碎星团上下都难以置信,三大武神都赶着要去看,却在十字庵的门口,听到韦士笔伤势爆发,骤染无名恶疾身亡之事。
八年大战走来,相互扶持,多少生死险关都闯了过来,却在大战已经结束,众人光荣凯旋,忽然有同伴殒落,这种事情……别说三大武神不能接受,碎星团内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在这之前,韦士笔身上受的伤确实不轻,那是一名妖尊的濒死一击,加上魔尊的隔空咒杀,因果缠绕,无可躲避,只能靠神器镇压缓住,慢慢找解方,可经过团长救治后,明明已经没有立即危险,怎么会忽然伤势发作,暴病身亡的?
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阴谋气息,温去病等人感到不妥,决心彻查,不能让友人死得不明不白,但哪知隔日碎星团就遭到大难,全团覆灭,韦士笔暴病身亡的真相,也不言而喻。
这些是温去病等人已经明白的部分,所不能明白的,是一个死得透的人,是怎么又复活过来的?这一切……总该有个解释。
“……其实,伤势爆发,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韦士笔苦笑道:“李家的行动,我一早就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