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父亲重伤,自己登门来面见这位可能是仅存的碎星者首领,却出奇地没有兴师问罪的心情,所担心与想要弄清楚的,是一个问题……
“那天,温大哥把我送走之后……家父……”
司徒小书几番挣扎,好不容易才问出口,“重伤家父的人……”
温去病果断道:“就是我!妳老爸是我打的,有什么不服气,冲着我来就好了!”
答得异常明快,温去病全无心理负担,当年老子与你老子平辈论交,你小子就是一个在旁边端茶的,今天说揍你就揍你,难道还教训你不起了?今天就是你老子出来问罪,老子也是一拳照打,当然打不打得过就是另一回事了……
司徒小书没能反应过来,急道:“那天最后现身的,是山帅……不是……”
……那天霸气扫全场的,是神秘现身的山陆陵,可不是你温去病啊!
“就是我了。”温去病一拍胸膛,当仁不让,“我就是山陆陵,妳要找山陆陵算什么帐的,冲着我来就可以!”
司徒小书听见这句话了,却像听见平地一声雷,左耳刚进,就被理性直接从右耳踹飞了。
……你就是山陆陵?
……说话之前要经过大脑啊!
……不得不承认,你温去病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但和山陆陵相比,你小子算是哪块渣啊?
……人家是堂堂第一武神,铁拳撼江山,你连接人家一拳也不配,现在说自己是山陆陵,抢着脸上贴金,也不必这么下作吧?
看司徒小书满眼的惊疑与不信,龙云儿赶忙道:“其实,家主是山帅的秘密弟子,当年山帅侥幸逃生后,就秘密收下家主,由他出面来打理一些事,那天,就是他遇到危机,无法脱身,所以召唤山帅来救援……”
闻言,温去病斜睨龙云儿,一脸“妳又无端多事”的表情,司徒小书却是喘了一口大气,连连点头,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得多了。
太过荒唐的现实,往往没人肯信,哪怕现实往往比谎言更荒唐……
拱了拱手,司徒小书凛然道:“请温大哥转告山帅,家父伤势虽然重,却正以秘法治疗,将在短时间内恢复实力,并且已请出镇派神兵,连同紫阳上仙与其他大派高手,设伏围捕,请他务必小心在意。”
“妳……”
温去病一下睁大眼睛,虽然有过许多预期,但还真想不到,是诸多选项中这个可能性最小的一个应验了,这丫头此刻所干出的,不啻是背叛封刀盟,甚至出卖了自己父亲……
……她可不是那种为了个人感情,其他什么都不顾的女孩,此刻跑来说这番话,内心的那份觉悟,该有多沉重啊?
眼睛微闭,温去病脑中浮现大荒西朝时的那个她,总是那么高倔着嘴角,没人理解,受着旁人耻笑,却坚持下来,用她的血与肉,守护那些压根不理解她的黎民苍生。
……这就是她的侠道,何其狭窄难行的一条路啊……
“请告知山帅,封刀盟有愧于贵团,自然该有所担待,但要杀要打,希望能先由我来偿还!我知道这么说很蠢,但仍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这个无理的要求,司徒小书耳根发烫,无颜再待,拱了拱手,转头正要离去,忽然听到温去病轻叹似的开口。
“……那天,褚老就义前,含泪向我们请托,封刀盟有封刀盟的不易,老瞎子必然也有说不出口的无奈……作兄弟的,情在心中,不是嘴上,既然选择相信,就要信到最后……”
一声入耳,有如雷震,司徒小书错愕回头,就看温去病双眼微闭,伤感说道:“他们几个,是赌上自己性命,来向我们解释的……就冲着这份傻气,我和褒丽妲答应过,碎星团与封刀盟无私仇,也不会有报复,一切到此为止……”
龙云儿完全状况外,更不知道这是哪一段往事,愣在当场,就看见司徒小书也愣在那边,震愕之中,一下泪如涌泉。
温去病双眼一睁,语音陡厉,“前事不究!但未来只要封刀盟挡在我们面前,我们会将它摧毁!就算妳挡在前头,也不例外!明白吗?”
司徒小书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老半天才发出一点声音,“所……所以你……你真是……”
泪眼婆娑中,就看温去病取出一把很平实的长刀,以丝绢包裹,交给了龙云儿,由她捧抱过来,那样式……依稀眼熟,特别是刀柄上两个笔画拙劣的“仗义”古字……
“这是褚老的宝兵,最后一战前,刀刃折损,他托我们若是有机会,把残刀送给妳,当个纪念,希望护持妳未来行侠仗义,一路平安……”
遥想故人,温去病叹道:“刀已经被我修好,但重见妳时,我不认为妳有资格继承它,就直接扣下了……现在,似乎是把它物归原主的时候,希望妳理解前辈为何赠刀给妳的理由,别辜负了这把仗义宝刀。”
颤抖地伸出手,司徒小书接过刀,用尽力气,将它深深、深深地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仿佛回到很久之前的那天,自己在花园里接到恶耗之时。
抱着刀,不再坚强的少女蹲在地上,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