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楚立即警戒,眼睛眯缝起来,搜寻着黑夜里的每一个角落。
苏禄和红霞也紧张了起来,手放在刀柄上,也跟着他们去看,可黑漆漆的夜色里,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风声,也什么都听不到。
“谁?”红霞紧张的鼻子头上都开始出汗了,她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他没有杀气,”令狐楚突然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我过去看看,你们继续警惕。”
“我跟你一起去吧,”马龙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那张强弓,弓弦上扣了一支雕翎箭,手上还捏了两支备用箭。
“不用,他不是敌人,是冲我来的,”令狐楚没有了那份紧张,“子骏兄,回去休息吧,”说完,他大步走进了那片黑暗。
那条黑影在前面走,令狐楚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出了营地,走向了河滩的一大片空地。
“许久不见,公子一向可好?”那个身影并没有回头,令狐楚看到了那对弯刀。
“晚辈拜见鹿叉师傅!”
“公子急匆匆召见老夫,所为何事?”鹿叉的语气就象这黑夜里的寒风,冰冷彻骨,完全不同于上次两人在碎叶川的相遇。上次,在乌质勒的葬礼上,悲痛欲绝的鹿叉用短刀划破了自己的脸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刀疤。
“拜师!”令狐楚的语气非常坚决。
“老夫是公子的手下败将,公子的武功已经是上乘,何必向一败将拜师学艺呢?”从鹿叉的语气里,不再是简单的置疑,难道冬天里发生了什么事,让鹿叉发生了某些改变,不再与他切磋武艺了。
“在晚辈眼中,没有胜败,只有武艺,前辈的双刀快而狠,左右技击,最适合以一敌众,上次因老首领葬礼,未能与前辈学习,所以一直未能释怀。”
“想切磋一二又有何妨,老夫在羯丹山潜心研习刀法,尤其是对公子这样的长剑,已有所得,今天就如了公子的心愿,你我再较量一二!”
话音刚落,那条黑影就扑了过来,黑暗中两道寒光直扑令狐楚。令狐楚不敢怠慢,赶紧侧身翻出,躲开了那两道犀利的攻击,落地后一个翻滚,长剑出了鞘。
灯下,令狐楚打量着手里的这对弯刀。
这和大唐的刀、突厥的刀都不同,是弯刀。没错,大唐和突厥人的刀剑都是直的,从汉代的环首大刀到唐代的横刀,刀身都是直的,真正的弯刀来源于印度,后来经阿拉伯人的征服战争在全世界广为流传,并最终取代了直刀和剑在军队中的标准装备。
刀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木料,外面有一层鱼皮,并有细小的铁钉,顶端是一个圆疙瘩,格挡处是十字,在火光下闪烁着一层金光,也许是铜的,也许是金的吧,令狐楚并不关心是金是铜。刀鞘是黑色的,很象少女修长的腿。
刀从鞘中抽出来,很亮,与直刀不同,它有着优美的曲线,象大漠中蜿蜒的河流,没错,流水一般的曲线,令狐楚的手摸着刀背,顺着那条曲线起伏着,突然在刀的前端出现了刀刃,顿时鲜血滴落在了上面。
“该死,这刀的尖部怎么是双刃的?”令狐楚吸了口冷气,将手指放到了嘴巴里,不料却惊动了一边的阿奴。
“公子!”阿奴看到了滴落的鲜血,惊呼了一声,“您没事吧?”
“没事,割破了点皮而已,不妨事。”
令狐楚将刀握在手里,横砍,竖劈,前刺,后撩,都很合适,这刀真是好刀啊,之前自己一直使的是长剑,以刺为主,以砍为辅,长剑和横刀的道理差不多的。
长剑,对啊,自己的长剑,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剑,古朴,简单,黑色的把手和格挡,看上去就是铁的,只是剑身锋利,把手很长,足够使用者双手握持,不管是前刺还是左右挥砍都很适宜,尤其是在马背上战斗。
令狐楚把长剑放在了双刀上面,刀,剑,也许之间并没有什么障碍吧,无非还都是那些动作,劈砍而已。
他端起了那碗放置了很久的羊奶,之前阿奴给他倒了满满一大碗,被他喝得剩下了一半,然后就去研究弯刀了,此时已经凉了。
“阿奴,来,添点,”他向一边的少女发吩咐,看到阿奴拿了装了羊奶的皮囊走过来,就连同那半碗羊奶也递了过来,“倒满。”
“公子,”阿奴抬起头,“您应该把碗里的倒掉。”
“为什么?”
“盛新奶,必须要倒空手里的碗,”阿奴很认真地看着他。
“哦,这又是为什么啊?”阿奴的观点引起了他的兴趣。
“您想喝新奶,就应该把碗里的凉奶倒了,一个空碗才能装最多最新鲜的羊奶,不然,就不会是最新鲜的,也不会是最多了。还有,学习也是一样的,”阿奴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有些胆怯了。
令狐楚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看那长剑,再看看那弯刀,又转过头来看阿奴,“你想说什么,没关系,不管对错,请直说。”
“阿奴以前学汉话时就这样,必须忘掉自己所有会的突厥语,就当自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从最简单的说话开始,现在能和公子这样的汉人流利交往,就是例子啊。”
令狐楚放下了碗,一拍脑袋,“我明白了!”说完高兴得一把就将阿奴抱起,“哎呀,阿奴,你真是上天派来点化我的贵人啊!”
阿奴的脸顿时红了,“不,阿奴是大首领派来服侍公子的。”
令狐楚放下她,拍了拍她羞红的小脸蛋,“好,你服侍得非常好,我很满意,”说完,他端起那半碗羊奶,走到帐篷口,将羊奶泼在了外面,又转身回来,“来,阿奴,再倒一碗新鲜的羊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