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越是如此,越显此次御笔亲书的诚意与皇帝对自己的信重之意,他心中感动,差点儿流下泪来,只得急忙背转过身,屏息静气,等情绪稍稍恢复,才又回过头来,向着眼前数百将军,朗声道:“诸将听了,陛下亲赐手书,许我精忠岳飞一号,我愧不敢当!击败李成算得什么?唯有战败兀术,恢复我大宋河山,迎陛下还开封旧都,我才敢把这旗挂在中军营前!”
他此时已经理解赵桓为什么要颁赐给他这面绵旗的用意,击败李成不过是个开始,皇帝对他寄有厚望,还要他再接再厉,击败南下金兵铁骑,是以才如此勉励于他。
岳飞话音一落,诸将自然鞠身齐诺,一起道:“末将等敢不以死效力,以报皇恩!”
诏使又笑道:“陛下赐岳大帅如此厚赏,其余各位将军自然也各有厚赐,这里就不一一向诸将宣讲了,一会自然有人传告给诸位将军。”
各人此时已经知道,皇帝赐岳飞旗,正合大帅心意,而自己各人,也自然会有厚赏,当下又是齐声应诺,声音却又比刚刚还要大上几分了。
这倒也并不足怪,各人自然都是精忠报国,对国家与皇帝的忠忱之心无可质疑,不过人非圣贤,需要以物质加以激励,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当下交待以毕,岳飞知道诏使来自天子身边,必定还有要事要与自己商谈,当即遣散诸将,只自己相伴,将诏使迎入帐中。
适才颁诏大事,也不及寒暄,进帐后问过姓名,才知道诏使姓杜名湛,原是黄州知州,虞允文赏识他文武皆能,心思细密,才调入枢院任参军,时间也并不很久。
军情事态紧急,杜湛与岳飞略一寒暄,又看到屏退左右,便单刀直入,向着岳飞道:“大帅这里布置有误,陛下特命我带有手札,大帅看了再说。”岳飞不敢怠慢,急忙将对方递过来的手札接过,略一端详,便知道确实是皇帝手书,略略看了,却并没有提起细务,只说让杜湛向他仔细陈说。
他知道是对方害怕自己并不信任,而赵桓也担心手札会落入敌手,诏使毕竟要穿越敌人战区,稍有不慎可能误了大事。
因又将手札小心收起,向着杜湛笑道:“陛下说眼下军情,是与大人当面交待,一切向大人请教便是。”
杜湛忙一拱手,谦谢道:“下官怎当敢指教两字,不过是陛下面授机宜,让下官转述罢了。”他是文官转为军职,军务虽然也很精通,在礼数细节上,毕竟要比武将周到许多,见岳飞微微露出焦急神色,便也不再客气,沉声道:
“大帅之前的布置绝无问题,一路高歌猛进,连克名城,一战打跨了伪齐主力,一点儿波折困顿也是没有,陛下与几位枢相提起来,都很是赞赏。不过,打败李成之后的部置,却是有少许问题。”岳飞大惑不解,奇道:“这我到是不懂。现下敌情难明,开封需留着吸引金兵,所以我收缩兵力,稳固防线,等那宗弼到来,有什么错处,还请大人指教。”杜湛面露微笑,向着岳飞道:“大帅以为,那宗弼是不是连李成也不如?”岳飞摇头道:“李成不过是个蠢才,我麾下一个副将也比他强。倒是宗弼,自幼从军,身经百战,战场临机决断英明果决,远在常人之上。不过此人见小而不识大,也只是知道些小术而已,天下大势,尽在陛下掌握,所以金国用他为主帅,步步捉襟见肘,屡战屡败。窃以为,若是宗瀚年轻,宗望不死,这几年咱们也不会打的这么顺手。”他适才陷入沉思,只顾着与对方分析天下大势,此时说的顺口,拿敌人主帅与皇帝相比,甚至说宗瀚与宗望连手,皇帝这几年地布置未必能取胜,说完之后,却是老大地后悔,当下也只得默不作声,只盼对方没有注意。
却听杜湛大笑道:“大帅当真是英明,这番话,陛下自己也曾说过。他说他只是在五国久了,又深悔前过,对天下大势想过许多,又深知敌人情形,这几年才能如此顺手。若是金国强者俱在,未必能这般如意。今日一听,大帅所见果然也不出陛下自己所言啊。”其实这几年来,赵桓所有的布置有若天人,简直是每一步棋都下在敌人的最痛处,每一次进攻都打在金兵地七寸上,如此英明神武,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民间早有传言,说赵桓已经是真武大帝下凡云云,这种乡间凡夫俗子的传言,自然不能影响到朝中的士大夫和岳飞这样的大将,唯有赵桓适才的判断,倒是间接解释了这几年他的巨大转变,令得各人心服。
岳飞也露出释然神情,向着杜湛笑道:“话说到这里,却不知道与我的布置有什么相关?”见对方露出诡笑,岳飞心中细思,却突然有如电光火石一般,想起一事,他猛然站起身来,向着杜湛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