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斜躺在凉榻上,闭目养神。我轻脚走过去,拿起蒲扇,笑道:“大元帅可又在小女子面前病了一回。”他睁眼嗤笑,“你这张嘴真是一点也不饶人。”
我敛了笑意,问:“要喝水吗?”他摇摇头,我想了一下,试问:“翟将军了什么?你怎会气得咳血呢?”问完我就后悔了,之前龙虎大王还让我不提这些,我嘴巴怎么就这么快。
不过,兀术好像并不在意。他凝视了我一会儿,缓缓道:“入中原十五年,曾一败于吴玠,以失地利而败;今败于刘锜,真以战而败,疑是外国借来神兵。”我停止摇扇子,疑问道:“这是翟将军在你面前的?”
兀术微一颔首,我暗自想着,这番话的确够让兀术闷气的。毕竟在顺昌之战前,金军上至统帅,下至普通士兵,没有人把名不见经传的刘锜当回事。最终,却是历经两战,也未拿下顺昌城。
他见我不话,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我额头,“想什么呢,别琢磨了,你自己还病着呢。”我摸了摸额头,心念转了几转,支支吾吾的问:“你不会……是为了我……才那么早就撤兵的吧。”
兀术淡淡问:“是听医官的?”我点点头,他浅笑道:“也不全是这样。一来是担心你病情加重。二来我的牙兵损伤不少,我自己也是不忍心再攻下去了。”我闻后笑叹道:“大元帅爱兵如子,小女子表示敬佩。”
他但笑不言,我望着他平和的神色,心下有些许安慰。接着冲他明朗一笑,继续摇起了手中的蒲扇。
兀术却道:“歌儿,让我抱一抱你。”
我心生惊讶,嘴上干笑道:“这么热的天。”话音方落,他猛然起身,一把将我搂进怀中,不容我推开。
我轻语道:“别这样,会被人看到的。”
他抱着我不语,我心里有些急,虽然我俩如今相处坦然,可这样亲昵的举动,始终是不妥。我欲抬头,兀术收紧了胳膊,轻轻道:“歌儿,我很想再争,我要你。”
我听后大惊,反抗也愈发剧烈,却闻得他又了一句:“但那一日,你当着我的面,要与他生死相随……这句话,让我甘愿成全,成全你和他。”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我在他怀里安静下来,闭上眼,无奈道:“你的生命里,根本不需要我。”完这句话,我心里有几分怀疑和酸涩。试问,在迪古乃的生命里,又何尝需要我这样一个穿越过来的小人物。我终究,只是一个闯入者,闯入了别人生命里的过……
休息两日后,兀术率亲兵启程回汴京。一路上,其他军将基本上不敢与他谈论战事,直到路过淮宁府,龙虎大王才开口与兀术谈了战败的事。
那一日,兀术带我去打猎,龙虎大王陪侍在侧。行至一高地,他俯瞰着脚下的景物,感叹了一声:“不当南来,亦如南人深入我地。”罢又看了我一眼,道:“当日严哥在议政殿所言,即是此理。”
兀术无言,我也未多嘴,心想他可能……不会再南下了吧。
在顺昌溃败的金军,此时全部集结在陈州。我也随兀术来到了陈州,想与迪古乃见面的念头愈发强烈。不过又安慰自己,战事很快就结束了,迪古乃估摸着也可以回燕京了。再忍忍,再忍忍。
临近正午,空气似乎马上要烧起来似的,又闷又热,让人烦躁不堪。我没有丁点食欲,便推开屋门,准备寻个有水有柳树的荫凉处坐坐,总比呆在这屋子里好。
一路随意走着,心里思索着兀术打算何时离开陈州。我在这儿没有玩伴,当真是无聊透了。回到汴京,至少还有孛迭可以话,顺带调侃调侃他。这孩子打小最顽皮,没想到一谈及男女之事,他比乌禄还要害羞。那日他羞红的脸,还时不时出现在我脑海里,真是脸皮一个比一个薄。
正暗自嗤笑着,忽见一大群金兵有条不紊的往校场小跑了过去。我心中疑惑,难不成又要出兵了?叫住了一个士兵,我问:“你们这是去干什么?”他不耐烦的回道:“元帅召集大家去校场,什么要进行赏罚……”
我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的确,战败过后,是该要总结经验教训。该赏的赏,该罚的罚。那么……在首战中立了功的迪古乃,应该会受到嘉奖吧。想到这里,我也迈开步子随他们跑了起来。
可惜他们跑得太快了。
我弯腰喘气,抬头时看见兀术和龙虎大王正往校场行去。我忙追上前,扬声喊了句:“王叔要去哪儿?”
兀术蹙眉道:“怎么大汗淋漓的?没事就快回去,外头这样热。”龙虎大王哈哈笑道:“元帅对侄子真是好。”我笑道:“屋里闷。王叔是要去校场吗,侄儿跟王叔一起去。”他碍于外人在场,也没理由不许去,便点了点头,不过又了一句:“去了可别后悔。”我心想这有什么可后悔的,不就是热了点。
随兀术到了校场后,我才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