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不屑一顾地道:“若是朕怕那江南士族,怕的连皇宫御座都不敢设在这儿,朕敢东遣水师宣抚出海,南派大军讨伐交趾,西陈重兵以抗帖木儿,又亲自率军北伐鞑靼,把京城兵马抽调一空?嘿!为了诋毁朕,这些无耻小人已无所不用其极了,偏偏有些不长脑子的白痴,信之无疑。”
朱棣越说越怒,伸手一指夏浔道:“文轩,你记着,这世上最龌龊肮脏的小人,就是那些读过书的伪君子!”
或许是因为朱棣一连串的布局,将整个天下成功地摆布在手中,目的一举达成,他很兴奋,所以此时也像他每次身着戎装亲上战场时一般,意气风发,豪气干云:“文轩,百官反对迁都,挟私利于公义,朕也不是吃素的,天子守国门!哈哈,这句话就是朕用来骗他们的!”
夏浔大吃一惊,失声道:“骗人的?”
朱棣得意洋洋地道:“不错!朕想迁都北京,是因为今日之疆域已非昔日中原之情形。我皇考刚刚立国不足两年,便心生迁都之念,因为皇考也看出,金陵不是建都佳地。但那时候北元刚刚外窜,他们经营大都数百年,皇考的根基又在江南,当时建都根本不可能考虑北京,否则一旦北元反扑成功,就会闹出刚刚建国便陷落都城的笑话了,而今却不同。
守国门,怎么守?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眼下,北狄西戎南蛮东倭,皆无与我大明抗衡之实力。但是蒙古诸部虽已趋弱,在东西南北四方番邦之中,依旧是我大明最大的威胁。
京城若立于金陵,与北方九边重镇沟通起来多有不便,这是一个原因。再者,自唐宋以来,西番北狄渐超强大,昔日‘得中原者得天下’的说法已经行不通了,如果不能确保西番和黄河以北的养马之地,我们就只能以血肉之躯对抗游牧民族,要付出百倍的牺牲。
北京地处塞外和辽东进入中原的咽喉之处,朕定都北京,就可以将我大明的军事主力布署在长城一线,把我大明的防御推进到了北方边防一线,变防御性国都为进攻性国都,对关外之敌有着极大的震慑作用。
定都于此,外敌入关首先要面对的不是柔弱的百姓,而是君临万方的天子,他们岂敢深入!定都于此,那么朕就算有些不贤不肖的子孙做了皇帝,他们也不能像在金陵一样耽于安逸,不得不重视北方边防!”
朱棣两眼闪闪发光地道:“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不错,定都北京最大的弊端是距敌人太近,可是要想让国都距敌人远,难道只有退却一途么?退却真足以自保?为什么是退却,而不是扩大北方疆域?
北方疆域扩大了,北京还是国门么,还会距敌太近么?百舸争游,不进则退,一个国家,你不思进取,就只会被别人取代的更快!退?笑话!朕迁都北京,并不是要守国门,而是想定都北京,把我大明的国门推向更北方!”
夏浔定定地看着朱棣,心中只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永乐大帝五征漠北,后三次如果只是为了打压遏制鞑靼瓦剌的目的,完全不需要再出兵,只道他也步了汉武帝后尘,开始穷兵黩武,原来他打的主意竟是彻底吞并蒙古草原!
可惜,人无完人,永乐的儿孙两代皇帝都擅长文治,轻于武功,他们又过于重视文官们的意见,在他们的治理期间,受文官集团所左右,安南的兵撤回来了,下西洋的船收回来了,北方对鞑靼和瓦剌谁强就打压谁、努力保持他们之间互相制衡的一贯政策也取消了。
结果,瓦赖重新崛起,终于在大奸宦王振手里,葬送掉了大明所有的精兵良将,大明军力从此一蹶不振……,不过……如今的瓦剌和辽东,与本来的历史都有了极大变数,说不定真能如皇上设想一般……”
夏浔刚想到这里,朱棣的声音陡然提高了:“鞑靼势弱,瓦赖内争,辽东在手,朕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善加利用?北京是长城内外、大漠南北的联系枢纽。南方一向安定,定都北京,不仅可以统治中原和南方广大地区,朕还能就近威慑黑龙江、贝加尔湖、阿尔泰山以北的广大地区,让那些在辽、金、元三代数百年异族统治下的北方汉人对朝廷产生归属之心,对女真、鞑靼、瓦剌、兀良哈加强控制。
朱棣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浔道:“朕在极北之地,设立奴儿干都司,在西北建立哈密卫,向南控制交趾,往东……朕派了庞大的舰队出海,不是为了学秦始皇去求什么长生不老药,而是为了恩威并施,掌控南洋诸国。
朕以武定天下,北穷沙漠,南极溟海,东西抵日出没之处,凡舟车可至者,无所不至、无所不屈,必欲使远方万国来朝臣服,朕要做的不只是中原之主,而是华夷之主!朕的志向,岂是那些无知匹夫可以揣测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