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艘大船挑灯划来,到了画舫旁边还未停稳,船头人便放声大呼:“太子问:刺客行凶,可曾伤了辅国公和摩罗大人?”
夏浔在舱中听到,对摩罗道:“失陪,我去见见来人。”
“唔唔!”
摩罗揪着大胡子,一双贼眼乱转,正在琢磨那些刺客身上没有任何标识,要不要塞点帖木儿国特有的东西到死者身上去,以咬死他们的身份,因此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道:“国公有事尽管忙,不必理会在下。”
夏浔走出几步,回头瞄了一眼影子似的跟来的小樱,说道:“你刚醒来,还不太舒适,先休息一下吧,我去见太子宫的人,就不用陪着了。”
小樱“哦”了一声,站住脚步,瞄着夏浔背影,幽幽地想:“难为他一个国公,还挺知道疼人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来看他,百般的不顺,如今一旦结了情意,却是瞧哪儿都好了。
夏浔出了船舱,走到前面甲板上,正在船上勘查盘问的应天府巡检们已经搭了踏板,接那船上人过来。
那船上的人年约三旬,白面无须,头戴一顶圆顶乌檐帽儿,身穿一件天青色曳撒,脚下是一双白帮青缎面的皂靴,手中提一盏红灯笼,却是一副太监的打扮。
应天府推官张恕尘抢前一步道:“辅国公爷在此,是哪位公公到了?”
那太监把灯笼挑了挑,瞧见夏浔穿一件不大合体的袍子,头发用一根簪子束着,发髻松散,十分狼狈,却被几位身穿官袍的大老爷捧在中间,晓得这位就是国公爷,连忙施了一礼,说道:“奴婢乙一,见过国公爷。太子听说国公与帖木儿国使节遇刺,大为震惊,叫奴婢带了太医来,瞧瞧可伤着了国公爷的身子,那位帖木儿国使节可安然无恙。”
夏浔欠身道:“承蒙太子动问,臣幸而无事,帖木儿国使者摩罗也未受伤害。不过船上有些侍卫武士伤亡,尚未找到郎中,可否劳太子宫御医代为诊治?”
太子宫的御医虽也倨傲,可这派头得分在谁面前,在一位国公面前,他们是绝不敢拿腔作调的,两个太医答应一声,就带了挎药箱的徒弟,由张推官领进了大厅。
甲板上只剩下太子宫的内侍内监乙一、应天府判官叶之璇和夏浔三个人,环伺于周围的,就只他们三方的手下,并无摩罗的人在,夏浔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判官大人!”
夏浔沉声一喝,把叶之璇吓了一跳,方才这位国公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脸色大变,这语气可着实不善。
叶判官赶紧提着小心答应一声,凑到夏浔面前,夏浔脸色凝重地道:“乙一公公,你可一旁听着,将我二人对答,回奏太子!”
太子身边侍候的人何等机警,乙一心知必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古怪秘密,当下只是欠了欠身,踏前一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并不多说一句。
夏浔扶住船舷,向外面看了一眼,这时画舫周围停着许多大船小船,打捞水中尸体,搜索有无跃落水中尚未来得及逃走的刺客,因此水面上照得火光无数,比晚霞照耀下还要灿烂。
夏浔缓缓转过身,沉声道:“刺客登船之前,船上已有多人中毒,就连本国公也着了他们的道儿!若非如此,他们也未必就能伤得了我!”
夏浔说着,缓缓袒开衣袍,灯光下,只见他赤裸着胸膛,自肩骨直到腹上,密密裹着帛带,隐隐还渗出血迹,也不知道这伤口到底有多长。
夏浔叫他二人看了个清楚,又系起衣带,说道:“情急之下,本国公只好跳河求生,不想一跃进水去,受那湖水一激,竟然恢复了气力。此刻想来,他们用的应该是蒙龘汗药一类的东西,也只有这样的毒药,才能混入茶酒而不为人察觉。叶判官,你明白本国公的意思?”
叶判官神色严峻地道:“是,下官明白!这船上有刺客同党,如果这刺客真是乌伤使者所遣,那这内奸应该是被他收买的摩罗身边的人了!”
夏浔嘿了一声,淡淡地道:“舱中那些话,不过是我在外使面前,不想失了朝廷体面才说的假话罢了。本国公中了毒,无力反抗,只得逃闪,那砍了本国公一刀的刺客在下手前曾大喊一声:‘找到正主了!’而且……他说的是汉话!这回,你明白本国公的意思了么?”
叶判官一身燥热,额头汗出如浆,滚滚而落,他咽了口唾沫,才艰涩地道:“下官……明白了。”
夏浔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不用怕,我不会难为你们。这桩案子,你们管不了,也只有锦衣卫和东厂才能查得下去。回去告诉你们府尹大人,据实上奏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