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北伐大捷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皇后凤体不适的消息也就不再封囘锁,外界已经知道,周王素知这位皇兄与皇后的感情,所以也不勉强,皇帝说要走,他也不敢挽留,只仓促接待了一日,便隆而重之地将皇帝又送出了开封城。
在开封的这一天中,除了会见开封众文武时夏浔也伴驾在旁,其他时间朱棣都是与自己的五弟在一起叙旧,并未见其他人,包括夏浔,直到次日上路之后,朱棣突然下旨,宣来复浔,叫他与自己同乘御辇。
朱棣很少乘车,他北征时,一路上不管是风吹日晒,始终都是身着戎装,骑着战马,腰杆儿挺得笔直,只是回程之中,放松了许多。
虽然他很少乘车,不过皇帝的御辇却没人敢应付,御辇始终是以最好的规格来建造的。此时的道路虽然不似后世的路那般平整,坐在这辆车里,也很少有颠簸的感觉。这辆车绝对是名师打造,辕、梢、轮、毂、伏兔等部件做工和整车的榫卯拼装联结绝无半点暇疵,马是训练有素的御马,御手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把式,所以这车跑得又稳又快。
当然,同帖木儿那辆动辙需要以三十二头健牛拉动,道路难行处甚至需要六十四头健牛拖拉的巨型宫殿似的车子不同,朱棣的御辇只是一辆轻车。为了长途跋涉方便灵巧,皇帝的这辆御辇并不大,只有一榻、一书台、四张坐椅、两条几案,地板上连毛毯都没铺,十分的简洁。
朱棣虽然没有他的父亲那么扣门儿,却也生性节俭,不喜铺张。
朱棣斜倚在大靠枕上黄绸布的大坐褥上还垫了一张巴蜀水竹凉垫,静静地听着夏浔诉说。
夏浔坐在侧面距他最近的一张官帽椅上手中棒着一杯茶,详细述说着他的西域之旅。
朱棣听到夏浔在瀚海遇袭后,突然一蹙眉道:“八百里瀚海,如果不是有人事先掌握了你们的目的地和行程,是很难这般准确地找到你们的,虽的且不说,一支数千人的队伍,还是在冰天雪地之中,想要事先等在那里就不可能!有内奸?”
夏浔点点头:“皇上英明!”
朱棣冷笑道:“早说西凉有许多人心向帖木儿,甘愿做他的细作,联却没有想到竟已严重到这般地步,能够探听到如此详细的情报,此人必在军中有相当高的地位,你可查出一些什么眉目了吗?”
夏浔道:“有,臣查出了一些线索,不过这线索却是得自于……”臣还是先往下说吧,否则皇上听着难免更加奇怪。”
朱棣领首道:“好,你说!”
夏浔便讲起了被伏兵包围之后冒险突围突围的经过,从他流落大漠,被不断的追杀,直到骏马力竭死亡,翻越雪山,抓到野驴,误闯罗布淖尔,遇到胡商旅队,辗转到达别失八里,冒换身份进入阿格斯的旅店,与帖木儿帝国将领巧妙周旋,即将返程的前一刻却功亏一篑,被人识破囘身份关入大牢……
这一个个故事,任何一段都够惊险、够离奇,跌宕起伏,险象环生,朱棣听的渐渐入了神,双眼不觉瞪起,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虽然夏浔就在眼前,说明他最终还是有惊无险,但那步步惊心的过程,还是听的他提心吊胆,他的情绪随着夏浔每一步踏入危机,每一步解决危机而紧张、松驰、再紧说……
接下来,夏浔就讲起了他成了阶下囚之后,如何争取生机,先是利用帖木儿帝国内部的矛盾挑起哈里苏丹的野心,继而又利用唐赛儿的幻术加强他造囘反的信心,朱棣听到这里不禁拍手叫绝:“妙!真难为了你,身陷绝境,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这也算是误打误着了,要不是你准备回来时,便想装神弄鬼,挑唆帖木儿帝国内乱,这时仓促间喜手,可就难办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那么一个小女娃儿。”
夏浔道:“是,之后,哈里苏丹果然决心与臣合作,只是当时他已因按兵不动触怒了帖木儿,帖木儿已决定派大将盖苏耶丁前来接收兵权,斥令哈在回返撒马尔罕,我要跟他合作,就得先保住他的兵权,可要保住他的兵权,除非帖木儿已经辞世,这合作与其先决条件,其实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因此,臣只好改变策略,决定……刺杀帖木儿!”
朱棣惊道:“刺杀帖木儿,这谈何容易?”
夏浔道:“臣也知道不容易,只是这笔买卖稳赚不赔的,为何不做呢?臣若成功了,西域局势不战自解,固然妙极,若是不能成功,臣以必死之身,能够就此瓦解一路敌军,换得哈里苏丹投奔皇上,大挫帖木儿的锐气,又有何不可?”
“好!好……”
朱棣点头,目中露出感动神色,他点了几下头突然反应过来,一惊站起失声道:“你……你真的成功了?贴木儿的病逝……难道是……”
夏浔也随之站起微笑道:“是,臣成功了!”
朱棣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浔,好象看着一个怪物,看了半晌,才急不可待地道:“坐坐平说你快说,要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