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也不禁奇道:“原来师傅也是到辅国公府做客的?”
两下里下正说着话儿,里边跑出一个门子,对那和尚道:“对不住啦大师,我家老爷不在府上,您若有事儿,改日再来吧!”
刚说到这儿,他一眼看见了坐在后边马上的夏浔,不禁哎哟一声,赶紧施礼道:“老爷,您回来了!”
他这一叫,那和尚和中年人一齐转过身来,夏浔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有些疑惑地看看二人,说道:“两位这是……”
他说到一半,看到那中年人面相,突然收声怔住,眼前这人好生面熟,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儿上,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那人看见夏浔,却是满脸欣然,连忙施礼道:“国公!”
夏浔“啊”地一声叫出来:“于谦!”
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当年他随李景隆、铁铉往浙东围剿海盗时结识的于夫子么,只是他的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儿上,偏偏想不起来,可他儿子的名字倒是不用想,张口就来。
于谦的父亲叫做于仁,听了夏浔的话,笑不拢嘴地道:“国公好记性,如今还记得小犬的名字。谦儿,还不快快上前拜见国公!”
旁边那个眸正神清、五官周正的小童立即撒袖上前,庄重地一揖,规规矩矩地道:“于谦见过国公!”说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便往夏浔身上飞快地一扫,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哈哈哈,贤侄快快请起!”
当日在于家,夏浔和于仁可是兄弟论交的,如今他成了国公,水涨船高,于仁可不敢再以兄弟之礼相见,于谦自然也不敢高攀自称“小侄”,可在夏浔心里,唤于少保一声贤侄都有点心虚,哪有不肯亲近的道理,于仁听他对自己父子一如往昔,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他带儿子赴京,本来是拜访国子监一位老友的,儿子才学非常出众,家乡已没有老师可以教他,于仁怕耽误了儿子前程,便想让儿子到国子监求学。只是儿子还小,欲循正途考学很难,要想进去旁听,少不得就要托人,老于一辈子性情恬淡,无欲无求,少有开口求人的时候,可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却也不能不勉为其难一回。
他那老友考较了于谦的学问,如见璞玉,欣然应允下来。事情办妥了,于仁想起夏浔来,上不上门拜访,他也着实有些犹豫。夏浔今非昔比,上门拜访,是否有攀附之嫌呢?可是夏浔与他是有大恩的,若是到了金陵城却不去拜会,实在与他一向做人的道理相悖。
于仁踌躇半晌,便想,自己心怀坦荡,何必在意他人眼光,只凭本心做事便是,于是就领着儿子来了。如今一见夏浔对他父子一如既往,并无眼高于顶的模样,一块心病放下来,反而暗自惭愧,不该胡乱揣度人家。
两下里见了礼,谈笑几句,夏浔便转向那僧人,这僧人他是着实的不认识,不禁纳罕地道:“大师从何处来,为何要见我?”
方才两下里叙话,那和尚便微笑着站立一旁,并不多话,这时听得夏浔询问,才稽首答道:“贫僧是径山寺的僧人,法号古春,受道衍大师所召,赴京参修《文华宝鉴》,今有一些琐事,需要通报与国公,因此道衍大师便遣贫僧来了。”
夏浔笑道:“好好好,那就请一并入府,咱们坐下再详谈,请!”
夏浔很客气地招呼于仁和古春和尚入府,于谦将衣袂一整,亦步亦趋地随在父亲身后,举止居然颇为从容儒雅。只是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一脸稚气,偏要做出模样,小大人儿似的,不免引人发噱。
“请请请,于兄,这边请,大师,请!”
夏浔笑吟吟地把他们让往西厢的客厅,锦衣夜行吧小品绕过一丛花树,前边小径两旁突然各自闪出一人,两道亮晶晶的光柱便迎面射来。夏浔看清是自己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宝贝女儿,手中似乎拿的两截竹筒,还来不及训斥她们,水柱就迎面射来,夏浔忙不迭身形一转,左手一推古春大师,右手一带于仁,霍地闪到了道路两旁去。
只有那跟在后面,步履沉稳,俨然大人的于谦,压根儿来不及躲闪,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任由两道水柱齐刷刷地射囘到他的脸上。两个姑娘得意洋洋地大笑:“赛儿!你就会隐身法儿,这回也逃……逃……逃……”看清迎面走来的并非唐赛儿,两个姑娘不禁傻了眼,可那水却是一滴也没糟塌,喷了于谦一头一脸。
于少保抹一把脸上的水,处变不惊地道:“女孩儿家应当笑不露齿,行不摆裙才对,难道这是两位姑娘的待客之道吗!”